第250章(1/2)
第250章
“义父,酒好喝么?”
天南似乎从给他喂酒这样的举动中获得了某种乐趣,压着人将剩下半壶酒一口一口给他喂尽了,有意无意洒出来好些,就很抱歉地去舔,舔了难免就要含住吮一吮,吮了又怎么能忍住不咬一咬,玩了半日,乐此不疲。
终于被放开时,郁小楼那截脖子上已经不能看了,大片大片灼灼的桃色泼洒铺陈,上头叠着被嘬咬出来的深玫色,层层叠叠触目惊心,锁骨那处的浅洼中还汪着点儿亮晶晶的残酒,被天南舌尖一卷,舔了个干净。
他仰着脸张着嘴喘息,长长的睫毛下水光迷离,胳膊酥软得无力撼动男人结实宽厚的臂膀,倒像是恋恋不舍抱着人不肯放似的,平白惹出一缕两厢情好的悱恻缠绵。
天南维持着姿势不动,顾自脑补一出欲拒还迎的缱绻,真恨不得让这人一直一直醉下去,永远也不要再清醒,再对他露出那样冷漠抗拒的表情。
他心里酸胀一片,又软得一片,抱着人轻轻地笑,问他:“义父觉着这西湖上的桂花酒,比你钟爱的桃花酿如何呢?”
郁小楼头晕目眩地在他身上靠着,也不知是被亲成这样还是醉成了这样,哪里还说得出来话,天南便自问自答:“桂花酒不错,不过我还是更喜欢桃花酿。”
“——最喜欢桃花酿。”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美事一样微微笑起来,低头亲亲他嘴唇,小声说,“那可是我与义父的婚酒呢。”
对面的人忽然放下酒杯,白瓷杯子磕着简陋的木桌,不轻不重的一声响。天南擡眸望一眼对面,不是很情愿地更正:“是我们与义父的婚酒。”
负雪面无表情地起身,船篷低矮,他弯着腰绕过小桌走过来,拎起袍角半跪着,用净水湿了手帕,给他仔仔细细地擦拭,天南就很不爽地啧了一声。
负雪置若罔闻,顾自将他的脖颈嘴唇都擦净了,斟了碗凉茶,将碗沿送到郁小楼唇边,轻声道:“义父喝些茶漱漱口。”
他叫了好几声,郁小楼方才微微睁了下眼睛,含住碗沿喝了几口茶水,西湖龙井的清香冲淡了口中肆虐的酒香,他终于缓回了神,冷着脸推开天南坐起身。
天南被推开也不恼,像是餍足的大型野兽,不介意猎物色厉内荏的抓挠,将肩膀靠在船篷上,姿态慵懒悠然,就连眼中沉淀的阴郁都轻淡了几分。
远处那画舫上又换了曲子,女孩子的歌声婉转悠扬,咬字软糯甜美,唱的是:“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天南侧着脸听,苍白修长的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打着节拍,低声跟着哼:“不如——怜取——眼前人——”
尾音低哑深沉,带着点儿慵慵懒懒的腔调,意外的好听。
郁小楼转过脸,视线落在船篷外头的湖水上,湖面泛起阵阵涟漪——下雨了。
夏日的雨来得快、下得大,雨珠很快牵成丝,在平静幽宁的湖面打出朵朵白亮的水花,如白鱼跃水,又如碎玉抛珠。
下了雨,窄小的船篷中就开始觉得闷,天南还一直在那儿哼曲儿,哼得人心烦意乱,郁小楼不声不响地坐了会儿,就起身弯腰钻出船篷,在船头坐下来,脱了鞋袜丢到一边,赤脚垂在船沿外,雪白的足尖勾过水面,划起长长的涟漪。
负雪也跟着出来,垂眼往船下望了一望,没说话,也在他旁边坐下来。
船篷里就剩了天南一个,小曲儿立刻变得没滋没味起来,他就也出来了。还没来得及坐下,郁小楼头也不回冷冷道:“船要翻了。”
三个大男人一齐挤在船头上,是嫌这一叶小舟太稳当?
天南顾自坐下来,说:“不会翻,稳着呢。”
郁小楼就没再说话了。
莲丛中没别人,他就没有再戴帽子,刚刚能遮住脖子的短发被风吹得凌乱,遮住了残红未褪的眼眉,乌黑的发丝轻轻扫过面颊,越衬得他面颊白皙如新雪,从山根到鼻梁再到下颌那一截曲线起伏优美得惊人,让他看起来仿佛一尊因为过于精巧而致脆弱的琉璃盏,然而偏薄的嘴唇习惯性抿着,弧度冷淡薄凉,就冲淡了他的易碎感,透出一种隐隐的倔强的生命力来。
他注视着荷花,身旁双生子却注视着他,负雪想,天南说的没有错。
这人就是高高挂在树梢上雪山巅的月亮,凄清的,冷淡的,高高在上的,却奇异地拥有着轻易蛊惑人心、将一切掷入迷乱和疯狂,终至万劫不复的本事。
雨丝很快将郁小楼的发丝浸染得潮湿,天南伸手一勾,折了一枝荷叶,身体向后靠,一只手撑着身下的船板,另只手擎着荷叶,懒懒举在他头顶,嗓音也懒懒的,带着点儿饮过酒的低哑:“你怎么总不记得打伞。”
硕大圆满的荷叶亭亭如盖,遮挡住愈密的雨丝。郁小楼擡头望了一眼,没说什么。
三个人都很安静,这安静不似他们之间常有的沉默中剑拔弩张的紧绷感,而是很罕见的松弛,松弛得近乎于诡异,却又莫名的和谐。
乌蓬小船缓缓行过茂密的莲丛,荷叶层层叠叠,被风摇动翻卷着,在视网膜上投下大片大片幽静的绿色,中间菡萏亭亭玉立,或含苞或怒放,迎着风雨,不见低头,不减清香。
莲叶底下有水鸟栖息着躲雨,小船划开湖上浮萍,惊飞几只燕子,水鸭和鸳鸯四散奔逃,水底下有鱼儿成群结队,追着水面的涟漪摇头摆尾。
郁小楼垂入水中的足尖被小鱼轻轻一啄又摆尾逃开,痒痒的,他低头看了看,伸手摘了一支花瓣落尽的莲蓬,剥出莲子揉碎了,一点点抛到水中,惹得游鱼争相啄食。
负雪垂眼看着他的脚,说:“义父,水里冷,不要玩了吧?”
郁小楼说:“不冷。”
其实是有一点凉,但他就想玩儿。
负雪沉默了一会儿,不再劝他,直接俯身握住小腿肚让他的脚擡出水面,用自己的衣摆给他擦干。
郁小楼很不快,又挣脱不开,气恼地踹了他一脚。
负雪喉结猝然一窜,擡眸看了他一眼,血红颜色的瞳孔微微缩紧,眸心一片晦涩。
郁小楼皱眉瞪着他。
反了天了,他说的话不管用了是吧!
负雪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把眼睫垂下去,声音沙哑清冷,道:“义父总是不知道照顾好自己。”
另一侧的天南歪头瞧着他,笑了一声:“以前就爱不穿袜子在雪地里走。等我们死了,谁还这样伺候你。”
悬在舌尖的讥讽忽然没了着落,郁小楼抿紧嘴唇,把脚从负雪怀里抽出来盘好。
天南盯着他脸上的表情,就微微眯起了眼睛:“义父这是……在为我们难过吗?”
郁小楼没回头,冷冷道:“你想太多。”
“也是。”天南点点头,很有些阴阳怪气地说,“像义父这样的人,自然是不会缺人伺候的,恐怕你只要勾勾手指头,就多的是人争先恐后来给你打伞穿鞋。”
“你又怎么会为我和哥哥的死而感到难过呢?”
他一个人在那儿不知道想了什么,原本已经和缓下来的神色又变得阴沉,轻轻说:“真想让你同我们一起……”
一起什么,他没有再说下去,偏头看了看他,就笑起来,脑袋凑过来亲昵地蹭他的脸:“吓唬你的,我们怎么舍得呢。”
郁小楼冷冷别过脸避开他的碰触,道:“我恢复了修为,就根本不会因为淋一点雨玩一玩水就生病。”
他看向两个罪魁祸首:“你们难道要叫我这样一辈子吗?”
将他从“莫惊春”的躯壳里撵出来,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凡人,直到生命的尽头?
负雪缓缓摇头:“不会的。”
郁小楼扯了下嘴角,没吭声。
他原先也以为不会的,然而两个疯子心里想的是什么,他也没有把握了。
毕竟这两个混账连三个人结婚这种荒唐事也干得出来。
“你放心,义父。”天南笑着,说,“等我们死了,自然会还你自由,你还是莫惊春,是高高在上的瑶光仙尊,没有人再知道你的秘密,你会长长久久的、风光无限地活下去。”
“不过在那之前,还请义父安分一点。”他脸上仍是笑着的,眼眸里却折射出冰冷的红光,“不要想着偷偷跑去樱花阵——不过就算你真的能找到,没有我和哥哥的允许,你也不会遂心如意的。”
郁小楼冷冷看着他。
天南与他定定对视半晌,眼中的冰冷倏然划开,像甜腻腻的糖水,浓稠的,腻人的:“义父生气了?”
“义父不生气嘛。虽然我们在义父心里是个混账,但你真的不用担心混账们贪生怕死。”他笑眯眯道,“我们虽然打不过始魔,但完全有把握拖着他一起死。我们那么爱你,怎么舍得让你手上沾一点点混账的脏血呢?”
郁小楼说:“我不介意。”
天南:“……”
他看了他半晌,唇角有些轻佻有些吊儿郎当的笑意倏然凝固了,诡谲妖异的血瞳中却露出点儿茫然的怔愣,好像一个像大人讨糖吃的小孩,非但没有如愿,还被大人照脸扇了一巴掌的那种懵懂和委屈。
郁小楼抿了抿唇,冷冷将眼睛挪开。
却对上负雪的目光。
男人沉沉盯着他,眸色不单单是冰冷阴鸷的,仿佛其中又夹杂了许多很复杂的东西,并且不打算让他看懂。
他转过头去看船下的绿水,淡淡道:“我真是没见过,比义父还要冷漠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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