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2/2）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就算他不是因为梦中那人决绝的弃掷和欺瞒对两人有几分迁怒，也不因为想要达成的目的而使用手段，他也不会给两人什么好颜色。

因为两人那样对他从一开始就是不讲道理的惩罚和羞辱，后来的半个月更是一场彻彻底底的暴行。

他或许心软，或许很容易与别人共情，并因为觉得欠了两人一条命而潜意识地想要补偿和回报，但他同样有底线，底线之前他可以一退再退，却绝不会容忍两个人得寸进尺踩着他最基本的尊严肆意妄为。

没有人能在遭受到那样的屈辱后依然忍气吞声。

负雪垂眼看着他，慢慢沉默下来。

天南随手往身上披了件衣服，冷笑道：“这个人是已经恨极了我们了，你何必还跟他废话，等真饿得受不了的时候看他还会不会这样硬气！”

他连舌头连嘴唇都被咬得血淋淋，右手虎口那块儿甚至险些被活活咬下一块肉，明明弹指间就能轻易让伤口愈合，他偏不干，就那么晃晃地亮着伤，也不知道是为了卖惨还是为了挑衅。

负雪默然地看了他一眼，没作声。

天南说得当然是气话，他明白，硬扛到最后最先受不了的一定是他们，他也明白。

郁小楼仍然在床边趴着也不说话，短发乱糟糟地翘起来，长长的刘海垂下去，遮住了他的眉毛和眼睛。

他下半身遮在被子下，上半身的衣裳已经在挣扎中被撕成几片，皱巴巴的像烈日底下打蔫儿的玉米叶，露着大片的皮肤，短短几日内消瘦了不少，本就瘦弱的身躯看起来越发单薄，后背上的蝴蝶骨清晰得叫人不忍看，好像下一秒就会戳破了那层薄薄的皮肉，长出一双翅膀来，带着这个人飞到他们再也看不见也追不上的天尽头。

沉默了半晌，负雪慢慢道：“何必呢，义父？你跟我们进来，不就是为杀我们的么？真把自己饿出个好歹来，只怕连瑶光剑都擡不起，还怎么来杀我们。”

郁小楼垂着头一动不动，片刻后他低低地笑，紧接着又咳嗽起来，那两块蝴蝶骨随之震颤，负雪忽然擡起手，用掌心按住了他的脊背。

郁小楼擡头扫了他一眼，没有挥开他的手，唇角的弧度冰冷而讽刺：“你们还知道我是来杀你们的？”

负雪声音轻了几分：“这怎么说？”

郁小楼冷笑：“一进来就把我变成了凡人，不就是为了让我拿不起剑么？我如今赶早儿死在你们俩前头，岂不正是顺了你们的意！”

话音重重落地，房中骤然陷入了死寂。

负雪一动不动，只是垂眼看着他，床上的天南脸色难看到极致，凶狠地盯着他后脑勺上乱糟糟的头发，却不知为何也没有开口。

半晌后负雪终于再次开口，却没有接这句话，说的是：“那我们要怎么做，义父才肯吃一口东西呢？”

郁小楼趴着没擡头，声音沙哑沉闷：“……反正我不吃你们的东西。再也不敢吃你们的东西。”

这句话是中午说的，说完不到半个时辰，天南就端了一碗面进来，重重搁在他面前，恶声恶气道：“外头买的！你爱吃不吃！”

羊肉汤的香气扑到鼻尖，是陌生又熟悉的味道，郁小楼一时恍惚，想起三年游历中曾经到过的一处，那儿荒凉贫瘠，一到春日沙尘滚滚，他们在风沙中迷了路，无意走入一座小城镇，随便进了家小店，尝到了迄今为止最好吃的羊肉面。

他对那一口羊肉汤情有独钟，为了多喝几次，还在那片荒凉的土地上额外盘桓了好几日。

须臾回神，他倦怠地阖眼，声音轻弱：“拿走。”

负雪皱眉：“我没有往里面放东西。”

郁小楼翻了个身，沉默的背影明晃晃昭示着不信任。

天南勃然大怒，一把掀翻了碗摔门而出，热滚滚的羊肉汤带着面条倾倒满桌，一滴滴从桌沿上淌下来，肉汤鲜香浓郁的香气迅速充斥了整个房间，又很快变凉，羊肉的腥臊味儿熏的人难受。

郁小楼一动不动地躺着，悄无声息睁开了眼睛，望见窗外灰白暗淡的天光。

秘境中已经好几日不见阳光了，狂风风扑着窗棂，呼啸着山雨欲来，郁小楼却微微地笑起来。

他知道距离达成目标不远了。

果然到了第二日，负雪轻轻进门，拿了干净的衣裳给他穿。

郁小楼已经饿得无力抵抗，靠在他肩头睁了下眼睛：“做什么？”

负雪牵起他的手穿进袖子里，平静答：“带义父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