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2/2）
郁小楼皱眉忍耐，听见那鬼魂尖声叫道：“放开我！！”
“放了你，我给义父的礼物怎么办呢？”天南笑道，“你从后己剑下逃出一条性命，还真是有几分本事，却不赶紧逃到魔界或是鬼界钻进某个阴沟里躲起来，为什么还要来这里找死呢？”
那鬼魂却像是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只管尖叫：“你们这群贼！还我奈何返生！奈何返生是我的！”
郁小楼看向天南。系统告诉他，始魔那一缕残念和奈何返生，都在天南的手里。
天南擡手，掌心浮起一物，笑眯眯道：“你说的，可是这个？”
郁小楼定睛细看，却见那至宝竟像是一片最普通寻常的黑铁块，十分古拙的样式，上头似乎刻着某种神秘的符文，在昏暗的地宫中发出淡淡的柔和的金光。
那鬼魂一见此物，原先还在挣扎不休，却突然变得安静，嘶哑道：“还给我。”
天南上下抛着那件“至宝”，逗狗一样：“还你？”
聂无极的鬼魂沉默一瞬，忽然哭起来：“求你，把它给我！我要救人，我要救人！！”
鬼哭声怨气十足，幽幽回荡在偌大地宫中，阴森可怖，众人难受地捂起耳朵，双生子却毫无感知一样，负雪死死掐着它，天南脸上的笑容没有一丝改变，说：“你要救谁？”
他垂眼往冰棺中一瞥，笑道：“救他么？”
鬼魂尖叫哭泣：“求求你！求求你！！”
“没用的。”天南说，“人都已经死了快一百年了，你还要把他的残留的一点魂魄锁在躯壳里，不见天日，生生消磨，啧，真不知道你是想救他，还是想折磨他。”
“他没死！他没死！！”鬼魂的怨气几乎凝成了实质，尖声哭嚎，“他魂魄还在！他还等着我去救他！”
“他愿意被你救么？”天南冷笑一声，“你为了他的魂魄不散，拿别人的魂魄硬生生喂给他，你是想把他变成同你一样的怪物？”
“他的魂魄已经异变了，就是三十三重天上的神明重新下凡，拿眼泪把他泡上九十九年，也没有用了，何况是这个玩意儿？”
天南手腕一翻，将奈何返生收起来，微笑道：“你若真的想救他，还是趁早放他走罢，再耽搁下去，他连最后一点投胎转世的机会也要被你作没了。”
“你胡说！胡说！他明明还有救！奈何返生一定能救他！！”
天南笑起来：“不好意思，现在我才是奈何返生的主人，你觉得我闲的没事就只为吓唬吓唬你么？”
鬼魂疯狂地尖叫起来，刺耳的尖啸声在地宫荡起阵阵锈铁剧烈摩擦一样的回声，就连郁小楼都再忍不住，露出一点难以忍受的神色来，负雪往他脸上望了一眼，手里稍稍用力，鬼魂刺耳的尖啸戛然而止——
他彻底死透了，魂飞魄散。
一团黑雾在他手里变淡，徐徐飘散，负雪微微皱着眉，将干净修长的手指在天南衣服上来回擦了两下。
在鬼魂尖叫声留下的回音也开始消散的时候，一直安静的冰棺中缓缓散出点点微光，夏夜草丛中的萤火虫一样，越来越多。
郁小楼忍不住上前，垂眼往冰棺中望去。
就看见点点萤火微光中，冰棺中安安静静躺着个青年，很年轻的样子，即使眼睛紧闭，脸色苍白发青，也能看出来是个很温柔的人，眉骨和下颌的线条像是流水打磨出来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身上穿着干净柔软的雪白长衫，衣料的质地还很崭新，像是不久前才被人小心翼翼换上去的，整个人与这座地宫乃至整个凤凰宫阴邪森然的气质格格不入。
他躺在那里，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
荧光越来越多，越来越盛大，逐渐模糊了青年的容颜，等到光芒开始减弱的时候，冰棺中已经空荡荡，只剩下一套完整的衣裳和鞋子。
身边的双生子两双冰冷妖异的血瞳专注地凝在他侧脸，天南轻声开口：“我们死的时候，义父也会为我们感到一点点可惜吗？”
——他甚至连“伤心”两个字都不敢用。
郁小楼擡眸看向两人，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地宫入口处突然呼啦啦冲进一群人，闻尘持刀一马当先，一眼瞥见冰棺旁边的三人，脱口而出：“莫惊春！你过来！！”
郁小楼转身一怔，下意识道：“他们不会伤到我。”
负雪与天南无声地看他一眼，天南把手拢在袖子里，无声一哂。
闻尘神色紧绷，仔细打量了下两人的状态，完全没办法放心，他连一旁东倒西歪的众人看都没看一眼，大步走过去抓着他手腕就把人扯到自己身后，如临大敌地盯着两人看，说：“你们修为更高了。”
短短半月前两人才进入金丹境界，可现在竟然就连他也不能探出这两人的深浅，甚至感受到已经很少会从除段不辞之外的人身上感受到难以忽视的威胁。
两人从他攥着郁小楼手腕的手上缓慢地挪开视线，仿佛才听到他在说什么一样，脸上神色却没什么变化，甚至还算是彬彬有礼地朝他微微点了下头：“五师伯，别来无恙。”
闻尘绷紧的脸色没有一丝松缓，冷硬道：“才一个多月。”
“才一个多月？”天南歪了歪头，又看了眼他身后的郁小楼，微微笑了下，“哦，确实。”
明明才与这个人没分开多久，却总觉得已经过去了好几年。
闻尘仿佛终于有一点相信他们不会对众人出手，才分出点心思往周围扫了一眼，目光往两人身后已经空荡荡的冰棺里落了一瞬，问：“聂无极呢？”
郁小楼开口：“死透了。”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他们杀的。”
两人就又看向他，天南眯起眼睛，意味不明地一笑。
闻尘也回头瞥他一眼，露出点一言难尽的神色来，如果非要说，那一眼似乎是有点儿“恨铁不成钢”。
郁小楼面无表情。
闻尘又问：“始魔残念呢？”
郁小楼不说话了，负雪淡淡道：“在我这里。”
闻尘点点头：“那好，一起回去吧。”
话音落地，空气一片沉默。
闻尘已经要转身走了，又止步回头，目光从三人的脸上划过去，终于意识到什么，说：“怎么？”
他盯住两人，沉声道：“你们想做什么？”
“我们不想做什么。”天南摇摇头，甚至还有点歉意的，说，“五师伯，我们缘分已尽了。”
两个人最后看了眼郁小楼，这一眼中两人的血瞳中终于不再只有无动于衷的冷漠，但是郁小楼说不出那些情绪里都包含了什么，他不太懂，也不想懂。
“抱歉，原本不想让你看到我们这副样子的。”负雪深深地看着他，似乎想说很多话，可最后还是仅仅低声道一句，“义父，保重。”
天南张了张口，又闭上了，只朝着他微微一笑。
随即两人转身，原本完整凝实的身形已经开始变得有一些虚幻。
系统急得抓耳挠腮：“宿主！我找不到秘境的！”
一旦此时任由两人就这么走了，两人一定会死！这个世界就全完了！！
“……等等。”
一道涩哑的声音打破了死寂，郁小楼盯着两人的背影，一字一句像是从喉咙里很费力地挤出来：“我，跟你们走。”
双生子倏然止步回头，闻尘瞪大眼睛：“你疯了？！！”
郁小楼只看着两人，缓缓道：“把残念和奈何返生留下，我跟你们走。”
既然他们不愿意回后己山，那他就跟他们走。
绝不是因为他对两个人心软，而是……段不辞，素问，闻尘……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他想要这个世界好好的，并不会因为主角的死亡而让一切都崩塌。
天南紧紧盯着他，一双冰冷血瞳中流转着幽幽的暗光，问：“你说什么？”
“你听到了。”
“真的，跟我们走？”
郁小楼闭了闭眼，想，就这样吧。
他缓缓点头，不再迟疑：“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