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2/2)
然后对上了一双浅金色的眼睛。
这双眼睛微微垂落着看他,眼中含满温柔的笑意,像冬日雪山中一汪永恒不冻的温泉。
“我听见你的脚步了。”
男人含笑说。声音低沉磁性,像秋天的风吹过干枯的枝干,因为太温柔了,让人忍不住想起秋天灿烂到过分的阳光洒落在金黄的银杏树叶上。
他个子太高了,郁小楼看他得仰着头。过了两秒,他推开他走进去,听见男人在身后轻轻关上了门。
房子很小,最多十平米,只够放下一张破破烂烂的双人床、一张破破烂烂的木桌和一把破破烂烂的椅子,角落里再堆上一口小电锅和两只白瓷碗,就只剩下转身的空间了。
桌子擦得很干净,靠墙放着一摞旧书,有一本摊开了,大约是他进来之前,男人正在这里坐着看书。
郁小楼走过去,垂眼看见摊开的那一页,是一首南唐后主的词,《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郁小楼说:“你不是说看不懂么?”
一双手臂从后面搂住他的腰,男人低下头,把下巴放到他的肩膀上,声音懒懒的:“看到你的名字了,所以想看懂……这首词是什么意思?”
书是旧书摊上淘来的,很粗糙的盗版,底下的注解就两行字,很呆板。郁小楼把书合上了:“别看了,不是什么好词。”
男人不信:“有小楼的名字,还不是好词?”
“诗词不是这么看的……”郁小楼皱眉,“算了,跟你讲不清楚。”
男人却像是兴趣浓厚,问他:“你为什么要叫小楼?这么可爱的名字,你妈妈一定很爱你。”
郁小楼放书的动作顿住,说:“你真的想知道?”
“嗯哼。”
“我妈原本给我起的名字,叫小蝼,蝼蚁的蝼,户口注册处的大妈耳背没听清,写成了小楼。”郁小楼偏过头,眼睛里流露出细微的恶意,观察男人的表情,“她一点儿也不爱我,她恨我。”
“……”
男人也偏着头看他,浅金色的瞳孔在这么近的距离下美得惊心动魄,像藏在宇宙深处的一团浅金色星云。
星云起了波澜,沉默地跟他对视,但是过不多久,男人又笑起来,狭长幽邃的眼睛弯起来,小声说:“小楼不伤心。我爱你。”
“……”郁小楼撇过脸,因为营养不良和过度劳累而显得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耳朵根却隐隐地发红,张了张口,说,“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懂个屁的爱。”
“我不需要名字。”男人说,“没有人有资格叫我的名字。”
“可把你牛逼死了。”郁小楼推开他的脸,“我饿了,要吃饭。”
“我做好饭了。”男人松开他,转身走去角落里,蹲下来揭开小电锅的锅盖,仰起头邀功似的,“你最爱吃的方便面。”
他有一头异于常人的银白色头发,白得很通透,像山坳里飘起的白云,在脑袋后面用黑色小皮筋扎了个低马尾,长长的头发垂到地面上。
郁小楼走过去,也在他旁边蹲下来,看着锅里热气腾腾的泡面,挑了下眉:“会买东西了?”
“嗯哼。”
男人看着他笑,眼神像某种等待主人夸奖的大型犬类。
郁小楼不夸他,很冷漠地说:“不要每天都去买,钱花完了交不上房租,你就去继续睡大街。”
男人把泡面挑到碗里头,盛了满满一大碗,连筷子一起递给他,说:“我也可以去赚钱。”
“你能赚个什么钱。”郁小楼饿极了,抓起筷子大快朵颐,咬着面条含含糊糊说,“你连身份证都没有,搬砖不认识砖头,收银数不清钞票,回头搞错事情还要我去给人老板赔礼道歉。”
他擡起头,冷冷道:“你还是消停点吧,就当报答我的救命之恩了。”
男人就不说话了。
郁小楼蹲在地上稀里呼噜吃完半碗面,身边的男人还是没动静。他忍不住擡头看了眼,就看到男人垂落的眼睫。
好像很失落的样子。
郁小楼抿了下唇,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刻薄了。
但是还没等他憋出一句安慰的话,就听男人说:“你在包养我吗?”
郁小楼:“?”
男人擡眸看着他,神色说不出的认真:“我不赚钱,也没有去处,靠你供吃供住,你给我钱花,我给你暖床。”
他很严肃:“我看书上说,这个叫包养。”
郁小楼:“……”
郁小楼骂他:“你整天看些什么玩意儿?!”
男人指指桌上高高垒起的那一摞书:“你买回来的。”
郁小楼无语凝噎。旧书摊上卖五块钱一斤不准挑,他哪儿知道一堆文学名著里头还夹了本儿“包养”!
男人给自己舀了勺面汤捧在手里喝,很快就达成了融洽的逻辑,开开心心说:“我的工作就是给小楼暖床。”
“……”郁小楼决定吃完面就把那几本荼毒精神病人的“包养”文学找出来丢垃圾箱并咬牙切齿,“你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