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1/2）
第206章
天南和闻尘站在那儿，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郁小楼还是小孩子的模样，躺在地上，两手捧着负雪毛茸茸的大脑袋，大豹子一只爪子轻轻摁着他胸膛，还要往他怀里蹭。
郁小楼很快反应过来，立刻就要爬起身，却被负雪下意识按住不准动，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呼噜声，仿佛野兽在威胁觊觎自己宝贝的敌人。
天南脸色登时就变了，“铮！”一声掣出长剑，厉声低吼：“给我从他身上滚下来！”
负雪似乎被他动作激怒，鼻腔里喷出一声粗重的喘息，亮出尖利的獠牙。
郁小楼一巴掌拍在他脸上：“起来！”
豹子硕大的脑袋转向他，拉成竖线的眼眸微微眯起来。郁小楼耐心说：“负雪，听话。”
半晌，豹子才缓慢地将爪子从他身上挪开。
郁小楼一骨碌爬起来：“天南！”
天南跌跌撞撞冲过来：“义父！”
身后的豹子紧紧盯着他背影，锋锐的利爪从脚掌中弹出，狠狠切入地面，留下数道深深的壕沟。
“天南，你们从哪儿——”郁小楼被天南迎面一把抱住，紧紧搂入怀中，用力之大，几乎令他错觉自己听到了肋骨被过度挤压的摩擦声。
“……？”
年轻的男人扑跪到地上紧紧抱着他，把脸埋在他颈侧，哆哆嗦嗦，语无伦次：“义父……你没事，你没事……终于找到你了！”
他似乎真的为此十分激动，以至于将平日里温驯谦卑的仪态全然抛到脑后，根本不知道“分寸”俩字儿怎么写了！
郁小楼此时身高远远不及他，口鼻被他压在怀里头，有一点轻微的窒息，却怎么也推不开他，想找个帮手阻止他继续发疯，目光一瞥，就对上闻尘的视线。
却见这人也正盯着他，冷硬的脸上表情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
郁小楼以为是因为自己现在这模样儿，就听闻尘慢慢叫了一声：“莫惊春……？”
郁小楼说不出话，只能眨眨眼。
闻尘说：“原来你还活着啊。”
“……”郁小楼费力推开身上的人，冷笑，“那我死一个给你瞧瞧？”
闻尘张了张嘴，却罕见地没有反驳。
郁小楼倒给愣住。实在是这人一向瞧他不顺眼，每每两人碰面，无风都要被他掀起三尺浪，一下子突然这么……老实，弄得他还真有点儿不踏实。
他皱起眉，看看一脸要哭不哭的天南，又看看一旁沉默的闻尘，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天南英俊的脸上满是憔悴，面色苍白，一双眼睛却红得可怖，被他推开了，两只手还要拉着他袖子，爬满血丝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弄得好像一个眨眼，他就会变成一缕轻烟消散了一样。
郁小楼皱着眉：“哑巴了？”
天南张了张嘴，声音喑哑得过分：“两个时辰前，我们遇到宗主，他说，他说……你的魂火熄灭了。”
郁小楼一怔：“什么？”
后己宗每一位内门弟子都在宗门供着属于自己的一盏魂火，魂火与现任宗主神魂相连，所以每一个人的状态，都会被宗主感知到。
而魂火熄灭，毋庸置疑只会意味着一件事。
——这个人死了。
郁小楼难以置信，指着自己鼻子：“我死了？”
“你没死！你这不好好的！”天南跪在他面前，短暂时间内巨大悲喜的骤变让他的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肉都在颤抖，完全控制不住，郁小楼甚至听到他牙齿打颤的声音。
他像是害怕极了，又像是喜悦极了，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抓着他一丝劲儿都不肯松，一叠声叫着“义父”，摸他的脸，问他“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郁小楼宽容了他的僭越，发现两人身上都带伤，问：“说来话长……宗主呢？你们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天南哆哆嗦嗦，完全说不清楚，闻尘拖着刀走来，皱眉道：“靠你儿子的狗鼻子闻过来的。有人死了。”
他个子太高了，郁小楼不得不仰起脸看他：“什么？”
闻尘垂眼看他，要说什么，却又顿住，用刀柄戳了戳他的肩膀，挑眉：“这个等会儿再说，你不先解释一下怎么就把自己整成这个鬼样子了？”
郁小楼肩膀一重，负雪已经变回人形，把他掉下来的外袍重新给他裹上，顺便“不经意”地格开了天南的手，言简意赅道：“我们入了一个阵，义父就成这样了。”
闻尘上下打量他：“变小了？还能变回来么？”
“不知道。”郁小楼不想多说，追问他，“谁死了？被谁杀的？死了几个人？”
闻尘说：“不知道谁干的，各家弟子都有死的。你们进的什么阵？能找到破解的办法么？”
郁小楼：“一个樱花阵，你们来的路上有见过么？宗主又在哪儿？”
闻尘：“他不相信你死了，和我们分头找。樱花阵？什么玩意儿，没见过。所以你到底还能变回来么？”
天南还跪在他面前，眼泪汪汪地叫义父。
郁小楼头都要炸了，深吸一口气：“都他妈闭嘴！！”
几个人终于安静下来，都看着他。
郁小楼深呼吸：“慢慢说，从头开始说！”
几个人围成个圈儿就地坐下，终于开始能好好说话，片刻后，郁小楼就弄清楚了来龙去脉。
被吸入秘境时郁小楼只来得及抓住负雪的手，天南要去抓他，却已经来不及，进入秘境后就发现自己落了单，被投放进一座密林中。
他自然第一时间要去找郁小楼，因为眼睁睁看见郁小楼抓着负雪一起消失，就凭着双生子之间那种微妙的感应来找人，从天黑到天亮，入了两个阵又出了两个阵，没找到郁小楼，反倒碰巧遇上了闻尘。
闻尘对阵法并不擅长，只靠手里一把刀横冲直撞。天南顺手帮他解了阵，两人便一同去找人，半途发现了几具仙门弟子的尸体，没琢磨出个什么名堂，又过了一重阵，遇上了段不辞。
段不辞已经与朱雀门门主左妙汇合了，左妙已经发现自己有门人被杀，十分震怒，察觉门人魂灵去向有古怪，便请段不辞与她一道缉拿凶手，段不辞也察觉到自己小师弟魂火熄灭，天南却感应到负雪的去向与朱雀门弟子魂灵去向不同，几人商议后，决定段不辞与左妙一同去追查凶手，让闻尘帮助天南去找负雪。
于是天南与闻尘一路追寻，刚从一座幻阵中走出，就看见化出原形的负雪与变成小孩的郁小楼在这儿嬉闹。
天南紧挨着郁小楼坐在他身侧，一只手还紧紧抓着郁小楼手腕，全程一眼不错地盯着他看，此时神色有些阴沉，哑声道：“义父叫天南好找！”
郁小楼听完他们一路的惊心动魄，轻咳了一声：“义父也找你来着……”
天南扯了下嘴角，那点儿笑意却像是挂满了冰碴儿：“是么？我看义父倒与哥哥玩儿得很开心。”
郁小楼回忆起方才那一幕，也觉得很不成体统，老脸不觉有些挂不住，要端起义父的架子来，却看见年轻的男人一脸的不忿，长而密的睫毛上泪珠未干，眼底仍然残留着猩红色，好像真的对郁小楼丢下自己这件事感到十分的委屈。
“……”想想这人今天受到的惊吓也够多的，听说他死了，一路不死心追着来寻负雪，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弄得满身的伤，好容易找见负雪了，结果就看见自己哥哥正跟他玩儿得欢，他却是一路的担惊受怕……
郁小楼难得心软，轻轻拍拍他胳膊，还没想好怎么安慰安慰他，却听天南话锋一转：“不过天南心中奇怪——我能感应到哥哥，哥哥必然也能感应到我，可怎么这一路走来，哥哥却只带着义父往前走呢？”
“？”郁小楼有些意外，“此话当真？”
天南目光微微一错，看向坐在他另一侧的双生兄长，冷冷地笑：“我还能诓骗义父不成！”
郁小楼转头看向负雪：“怎么回事？”
从方才开始负雪就一直很沉默，仿佛冰层下那温柔才在两人独处的短暂时光里露了点儿端倪，这会儿又悄无声息尽数收回去了，只面无表情地坐着，目光落在身前虚浮的空气中，一声不吭。
此时见问，他擡眸，不看天南，只凝视着郁小楼，淡淡道：“义父不信我么？”
郁小楼与他对视，年轻男人的眼瞳沉静、冷淡，看着他时却是那样的专注，好像除了他，天地间任何人任何事就都不能被他看入眼中。
郁小楼就想起他满身触目惊心的血窟窿，想起黑豹厚实柔软的毛发，想起他收回利爪的脚掌，顿了顿，他撇开目光，说：“负雪一路带我破阵，顾不上方向也是有的。”
负雪有些怔住，悄无声息盯着他看了半晌，就重新垂落了眼睫。
天南心中冷笑，舌尖舔了下犬齿，不说话了。
郁小楼转开话题：“你们见过那些人的尸首？”
闻尘点头：“三个阵中见了五具，两人着同一服饰，似乎是哪家宗门的弟子，另外两个看着像散修。”
“怎么死的？”
“丹田破碎，全身经脉枯萎而死。”
“是阵么？”
“不像。”闻尘回忆了下，淡淡道，“那三处阵法一为迷，二为火，三为梦，不该是那般死法。”
郁小楼沉吟不语。
一路走来也过了两三个阵，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如今想来，似乎这阵法看着古怪，却不至于要人性命，就是双生子初初踏入金丹境界，也足以破阵，无非只是受了些小伤……
若要说起来，倒是他这情形都比兄弟两个严重些，却也只是被剥夺了一身修为，身体回到了小时候而已。
况且古籍记载，上古仙神留下的秘境大多为历练后人的游戏而已，很少有记载说哪座秘境中死人无数，这么看来，这些人的死确实十分古怪。
他想起什么，问：“你们一路走来，遇见凤凰宫的人没有？”
“凤凰宫？”闻尘摇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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