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2/2)
闻尘脸青一阵白一阵,半晌喝道:“娇气!二师姐都没你这么娇气!”
天南不易察觉地蹙了下眉。客栈内百人来千人往,他们义父如何能用那些脏东西?不过换了些趁手的物什,怎么就是娇气了。
就算是娇气,又能如何?服侍这个人,是他们心甘情愿。
但是脸上笑着,给他也斟了杯茶,和和气气道:“五师伯既然来了,不如也用些饭吧。我去给五师伯盛一碗来。”
他一出声,提醒了闻尘还有他们两个又是义子又是弟子的大活人在这儿戳着,闻尘再是满腹牢骚,也不好当着晚辈的面跟郁小楼吵架,只得悻悻歇了,一脑门官司道:“赶紧吃,吃完了有正事同你说!”
被他虎视眈眈盯着,郁小楼仍像没事人一样,不紧不慢吃起了面。所幸虽然耽搁了片刻,味道仍然不差,入口鲜香,抚平了半年来胃里嗷嗷待哺的想念。
天南与负雪知道如果是个有眼色的晚辈,这会儿该主动退出去让出空间来给他们说话了,却仍在原地站着,眼睛一眨不眨看他吃完了半碗面。
看看郁小楼要停著,负雪说:“义父,再吃一些罢。”
他和天南都喜欢看自己做的东西被他们义父吃得干干净净。
那会让他们比什么时候都满足。
但是郁小楼摇头:“饱了。”
负雪声音放轻:“那喝些汤吧,很养人的。”
这声气不像是劝,像是哄人。即便闻尘并不能听出来什么,还是忍不住转头瞧了他一眼,负雪却只看着一旁的郁小楼。
大约是因着久别重逢,郁小楼听着便宜儿子的孝言孝语就觉得老怀甚慰,用小勺子舀汤喝了几口,才放下筷子用绢布沾了沾嘴角。
负雪将碗筷收进盘子里端走,天南看了眼两人,也告退走了。
郁小楼抿一口香茗清口,问闻尘:“五师兄来找我,所为何事?”
闻尘手按着膝盖,坐姿大马金刀,表情严肃:“这次六界都有来人,你是知道的吧。”
每逢秘境开启,六界都会来人。这是句废话。郁小楼耐心听着他要说什么。
闻尘却顿住了,右手习惯性摩挲着刀柄,半天才吝啬地吐字:“魔界也有人来。”
这还是句废话。郁小楼开始不太有耐心了:“五师兄到底想要说什么。”
闻尘看着他,他看着闻尘。
半晌,闻尘皱起眉,却别过眼,声音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你要是看魔族不顺眼,背地里偷偷收拾就行了,哪怕,哪怕求我帮忙呢,别在明面上闹起来,否则大师兄不好做。”
郁小楼:“……”
郁小楼有点匪夷所思:“在你眼里,我是什么很蠢的人么?”
六界中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凡是进入秘境者,能得到什么各凭本事,但绝不能刻意挑衅寻仇、为一己之私利大开杀戒,一旦有人破坏规矩,便会被计入四大门派黑名单,此后将被永久禁止进入任何秘境。
这也就是为什么,段不辞敢点头允许后己宗大小弟子一同进入秘境历练的缘故。
“你不顾大局恣睢任性的事儿还少了?!”闻尘叫起来,“这才几年,你就忘了之前为什么被大师兄关山上那么久了?六界止戈契约都定了,你还闯进魔界屠了人家整整半个疆!好容易熄灭的战火险些又给烧起来,你知道你害得师兄那会儿多焦头烂额么?!”
系统默默搭腔:“他说的对。”
“……”郁小楼,“你闭嘴。”
“总之!”闻尘哐地起身,居高临下瞪着他,“我话就撂这儿了!你要是再敢任性,就准备好一辈子关山上吧!”
说完就大步走了,把门摔得震天响。
郁小楼放下茶盏,简直想扶额:“这人怎么老怒气冲冲的……”
门又开了,双生子走进来,视线迅速将他上下扫了一遍,天南唇角挂起笑,说:“义父又和五师伯吵架了?”
郁小楼茶都不想喝了:“谁管他。莫名其妙!”
天南眼底划过晦色,轻声道:“义父,别气。”
“气倒不至于。”郁小楼摇摇头,起身道,“今夜卯时秘境就可能开启,你们刚突破,抓紧时间好好稳固一下,调整好状态。”
“知道了,义父。”天南道,“义父也别出门了,休息一下吧。我和哥哥服侍你泡汤。”
落绮峰后山上的汤泉于疗治暗伤、调理经脉、辅助修炼有奇效,郁小楼凭一己之力抗下数十道劫雷,看着没有大碍,内里灵流却不免有些微紊乱。秘境开启在即,没有时间在山上耽搁,这会儿能借着汤泉调理一下也是应当。
他就点头答应了。
负雪从芥子袋中取出只玉净瓶来,将汤泉水缓缓注入浴桶中。这瓶子是那三年里从一只作恶的大妖巢xue中缴获的宝物,由一整块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瓶身薄可透光,全无一点杂质,能存物而不腐不败,看着虽小,内里却有大乾坤。
浴桶中很快注满了水,袅袅浮起温热的白雾。天南展开一座屏风隔挡在浴桶外面,郁小楼走入其中,随手褪下外袍搭在屏风上。
天南盯着屏风边沿垂落的衣摆,喉结滚动,声音微哑,几乎是调动了全部的理智才说出:“那我们……去隔壁修炼。”
段不辞给他们留了两间客房,郁小楼自然独占一间,他们的房间就在隔壁。
“不用。”郁小楼的声音从屏风后传出来,漫不经心的语气,“就在这儿罢,我替你们护法。”
“……多谢义父。”
双生子对视一眼,默默退开,各自盘腿坐在窗下罗汉床上,调息入定。
——能入得了才怪。
倾慕之人就在十几步外的地方泡着热汤,仅仅只隔了一扇薄薄屏风,以他们敏锐过人的耳力,轻易就能听到衣料摩挲和水流被细微拨动的声响。
一闭上眼,便不可遏止地浮现出旖旎画面——他们的义父将身体沉入水中,仰头靠在浴桶边沿,因为太舒服而轻轻长舒一口气,雪白脖颈下精巧的喉结就会轻轻滑动;乌黑的长发垂下来落在肩头,被乳白色汤泉浸得湿透;雪白内衫打湿了,紧紧贴在皮肤上,肉色如云雾遮青山,隐约可见……
天南猛地睁开眼睛。
一旁的负雪根本就没有闭眼,定定凝视着那一道屏风,长睫下一双幽绿眼瞳野兽似的微微缩紧,压成一道细线,嘴唇抿得发白。
天南压抑着呼吸,放在膝头的手紧攥成拳,骨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呈现出玉石般的质感。
半晌,他慢慢松开手,动作很轻地扯了下衣摆。
再呆下去怕不是要走火入魔。负雪转过半张脸,冷冷看了他一眼,便起身,没有一丝响动地走向门口。
天南无声磨了下后槽牙,起身跟上去。
郁小楼却是心无旁骛,闭目调息,感受热汤中丝丝缕缕的灵气浸入经脉,缓缓抚平体内紊乱的灵流。
半个时辰后,他从水中起身。身上的衣物在他跨出浴桶的一瞬间就变得干爽,郁小楼将肩上长发拨去身后,转出屏风,房中却无人。
还知道避嫌。
果然长大了,也变得懂事了。
郁小楼哼笑了一声,也不管两人去了哪儿,顾自去床上歪着看书。
不知过了多久,那两人才去而复返,进来也默默的没有说话。负雪伸手探了探茶壶,觉得水凉了,便重新沏了一壶茶,给他放在床榻边的小几上,一伸手就能够得到。
做完了,两人才去罗汉床上重新坐下,闭目修炼。
木质地板上的日影缓缓拉长,屋子里很安静,只有书页轻轻翻动的声音。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淡了,暮色转为沉夜,遥遥听见远处打更的声音。
到子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