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2/2)
“那就好。”
郁小楼点点头,便轻描淡写地掷下了第二枚炸弹:“那你们便搬过去罢,把隔壁厢房给我腾出来。”
负雪倏然擡头,哑声叫:“义父……?”
“过来。”郁小楼放下茶盏,朝两人招手。
负雪心中惊疑,却只能与天南一起走近几步,站到他面前去。
郁小楼略略向后靠在椅背上,仰脸看着两人的眼睛。面前这两双眼睛是很浓郁的翠色,像最生机勃勃的山林。
但他知道这只是一道掩人耳目的笼门,笼门摇摇欲坠,里头的嗜血的野兽在引吭咆哮,撞击、嘶咬着笼门,在蛰伏与失控的边缘垂死挣扎。
他忽然很想推一把,看看这一推,是逼迫这两头野兽乖乖朝他跪下来,还是终于撞破了笼门,朝他露出狰狞的獠牙。
他就笑了,轻轻开口:“我今日,格外中意一个人,他的眼睛才是我想要的,是我喜欢的,那么干净、澄澈,像山巅上淌下来的不染纤尘的雪水,让阳光照着,没有一丁点污垢和血腥。”
他的指尖轻轻抚上天南的眼尾,指甲几乎要戳进他的眼睛里。天南一丝闪避也没有,一眨不眨盯着他,瞳孔压紧成一条线,眼眶里像是要淌出血来,或者会淌出晶莹的眼泪。
“……哪里像这两双眼睛呢?自以为伪装得乖巧,实则就像两头皮毛肮脏的、饥饿的野兽盯着肉。”
郁小楼笑着,长长的眼尾向上挑起来,妩媚含情,却闪烁着冷冰冰的、充满恶意的寒光。
他就这么笑着,将冰凉的刀刃送进两颗心脏里:“真是让人……恶心透了。”
轰——
耳边响起无声的巨响——笼门塌了。
郁小楼向后靠在椅子里,露出一点饶有趣味的神情,等着看他们是要掉眼泪,还是淌出血。
——天南一口血喷在了他的膝盖上。
郁小楼外头罩着鲜红的长袍,里面的衣裳却是雪白的颜色,那口血喷上去,就仿佛白雪地里绽放了一朵血红的妖花,鲜血迅速洇湿了他的衣袍,渗透到里面去。
郁小楼膝盖上的皮肤感觉到明显的温热。
他顿了顿,垂眸瞥一眼膝头污血,又擡起睫毛,冷冷看着他。
天南脚下栽了几下,就朝他跪下来。
那口血喷出来,他却仿佛因此清明了一般,眼白上的血丝还是那样多,癫狂的神色却收敛了,伸手抱住了他的腿。
“义父,义父。”
他嘶哑地叫他,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尾砸下来,晕开了唇角的血渍,让他看起来如同一只刚刚从猎物被撕裂的胸腔中擡头的厉鬼。
可是他哭得那样可怜。
天南紧紧抱着他的腿,仰起脸望着他哭:“你说恶心我,你是要杀了我。”
负雪也跪下来,嘴唇的颜色仿佛也像跟着弟弟的那口血被喷出去了一样,一张脸苍白如纸,擡起手揪住了他的衣角,喃喃道:“义父,你不如杀了我。”
郁小楼垂眼看着跪在面前的两个人,没有说话。
天南张着嘴、仰着头痛哭,哭得泪淌满面,哭得涕泗横流,像一个失祜的孩童:“义父,我和哥哥敬爱你,你觉得恶心么?我们学凡人侍奉自己的父亲,我们学的不好么?”
“你教教我们,义父。我们没有父亲,我们应该怎么爱你才叫爱?你教教我吧,你教教我。”
郁小楼还是不说话。
他该说什么。
——你们没有父亲,难道我就有么。
爱发生了一点畸变,爱还是爱吗。
膝头那朵血色的花在眼睛里头晃,他有一点晕眩,半晌道:“你知道你这是在偷换概念么?”
他不惮于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面前的人,面前的男主,面前的……傀儡。
可傀儡有这么滚热的血么?
天南的眼泪砸在那朵红色的血花上,也是滚烫的,仿佛要一路烫进心里去,把胸腔里的五脏六腑一齐烫化了,变成一滩混乱的血红。
郁小楼闭了闭眼,仰起头来,枕骨用力硌在圈椅坚实的竹骨上,凉气和痛意顺着脊椎爬进他的身体里。
“……别哭了。”
半晌,他喃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