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2/2)
这张脸,简直英气十足,用“刀削斧凿”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
郁小楼的目光缓缓描摹过男人脸上的每一寸线条,食指和中指虚虚并拢,用指背碰了碰男人面颊上被面罩边沿勒出的红痕。
男人不适应地略微别过脸,避开了他的碰触。
郁小楼也不在意,收回手重新搭在扶手上,平视着他的眼睛,问他:“你有没有名字?”
男人想起下午在黑暗中听见他为两个奴隶赐名。
沉默了半晌,他低低开口,念出一个单词。
大约是咬了太久口衔的缘故,他咬字有些含混,郁小楼没听清,问:“什么?”
男人看着他,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Leu。”
Leu。在北大洲通用语言中,是“狮子”的意思。
郁小楼重复了一遍,但这个单词有些拗口,他念得不太好。
他又念了几遍,勉强把音念准了,又叫男人的名字:“狮子。”
倒是很配这张脸,和男人给人的感觉。
狮子睁着那双金色的眼睛看着他。
郁小楼忽然笑了,说:“辛巴。”
狮子盯着他因为染上笑意而显得格外灵动狡黠的眼睛:“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是一种纯雄性的醇厚。郁小楼笑着看他,语气含着些逗弄,说:“也是‘狮子’的意思。”
男人眸色就沉了几分,说:“我有自己的名字。”
这个人就这么喜欢给别人起名字。
郁小楼挑了下眉,也没纠结这个话题,态度散漫随意,说:“好吧,狮子。”
狮子的眉毛动了动,心情却很怪异的并没有因为他的宽容而变好。
伽比尔独自坐在沙发上一直忍耐到现在,实在无法忍受继续当一个透明人看他们两个打情骂俏——是的!一个新寡的Oga,一个英俊强壮的Alpha,在那儿唧唧歪歪说什么“你叫什么名字”“我有自己的名字”,这不是打情骂俏是什么?
天底下哪儿有贵族和奴隶这么柔情似水地说说笑笑!
伽比尔将自己心中莫名其妙的烦躁和恼火统统归结于因为亲眼目睹自己亲舅舅的未亡人和别的Alpha旁若无人地调情,擡脚就踹了一下茶几,冷冷道:“尊贵的卡洛尔殿下,还没和您的奴隶说完悄悄话么?要不要我自行滚蛋,好让你同你那价值十万金币的好奴隶继续更加深入地交、流、感、情?!”
郁小楼回头看向他,就不悦地皱起眉:“你怎么还在这儿?”
“我……”伽比尔一时张口结舌,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确认他脸上的诧异和不悦全无作伪的一瞬间,一股邪火“腾!”的一下就从心脏蹿到天灵盖。伽比尔呼地起身,大声冷笑:“我不在这儿?我不在这儿我应该在哪儿?在天堂聆听上帝的教诲?在地狱和撒旦下跳棋?还是在阁下的床底下,听您对我舅舅的不忠和背叛?!”
郁小楼完全没有被他不堪入耳的讽刺所激怒,心平气和道:“没想到伽比尔少爷还有这样……个性的爱好,我记住了,到时一定给您留出床底的位置,并保证不向其他贵族小姐们出卖您高贵的秘密。”
伽比尔大怒,两只手攥成拳,英俊的脸皮涨得通红,低吼了一声:“卡洛尔——!”
“我在这儿呢,伽比尔少爷。”郁小楼靠在轮椅上,冷冷淡淡地瞧着他:“阁下有什么吩咐?”
顿了顿,又说:“哦对了,请容我提醒您,阁下最好还是管好自己不听话的信息素——狮子是S级的Alpha,在他成为奴隶之前,曾在战场上独自屠杀过敌方一整个连。”
狮子默默看了他一眼。
郁小楼察觉了,侧眸看他:“怎么?”
狮子垂下眸,沉默着没说话。
实际上,他杀死了整整一个营。
那一次战争中,敌军使用了很下作的手段,致使驻扎在战场上的那个营地中大半高阶Alpha都发了狂,他被营地中肆虐混杂的信息素影响,也几乎失控,但最后的理智阻止了他伤害自己的同胞。
他忘记了那一夜有多么混乱和恐怖,只记得漫天都是被撕碎的血肉和残肢。当他终于将自己消耗到精疲力尽,即使失控也没有力气再发狂时,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返回了军队。
他以为凭借那样卓越的功勋,不说加官晋爵,至少能拿回一些金钱的赏赐回家给弟弟买面包,然而同胞们却举起长枪和刀剑,将武器锋利的刃尖对准了他。
他再也不能回家了。
伽比尔怒气冲冲,摔门而去。
等在门外的三个女孩儿面面相觑,娜塔莎在门口探头探脑,小心翼翼叫:“殿下……?”
郁小楼按了按眉心:“进来。”
三个女孩进门,娜塔莎怀里还抱着衣服,匆匆看了眼狮子,脸蛋又开始发烧,说:“殿下,我找了件男仆的衣服,可能不大合身……”
“先让他凑活穿吧,叫人尽快做一身他的尺码出来。”狮子身材出众的高大,下午在公爵府里看到的男仆们大多都是中等身材,肯定不会合身。
郁小楼想起来,给几个人互相介绍:“这是狮子。”
三个女孩看着男人。
“娜塔莎,卓娜,丽卡。”郁小楼一一指过去,“以后这府里你们只跟着我就好,别的人说什么话一概不用理会。”
三个女孩脆生生答应,狮子看了眼她们,又把目光落在郁小楼身上。
郁小楼昳丽的脸上露出疲倦来,不想再说更多话,让几个侍女去休息,吩咐狮子推自己回卧室。
卓娜不放心地看了眼狮子,说:“殿下,我为您守夜?”
为主人守夜,本来就是贴身奴隶该干的活儿。
郁小楼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摆摆手道:“不用,你去休息吧,狮子可以照顾我。”
男人沉默着站在轮椅旁,一只手里拎着娜塔莎给他的衣服,脖子上还戴着那枚漆黑的铁项圈。暗红色绒布胡乱裹在身上,在腰间系了一个结。绒布长长的拖到地面,古铜色的胸膛在绒布后半掩半露,结实的肌肉上晃着烛火的微光,瞧着倒颇有几分古希腊神话中神衹的味道。
卓娜一步三回头地走了,郁小楼仰头靠在轮椅上呼出一口气:“走吧,卧室在二楼。”
狮子握住轮椅后面的把手,推着他回到了卧室。
卧室中的装修也是极尽华丽,郁小楼不大喜欢,琢磨着回头让人重新收拾一下,将屋子里这些花里胡哨的摆件和挂画都收走。
狮子将他推到床边就不动了。
郁小楼回头:“楞着做什么,抱我上床啊。”
他说得理直气壮,狮子垂眸看了他一眼,过了几秒,男人俯身,将他从轮椅中抱起,走了两步放到床褥里。
郁小楼滚进松软厚实的绒被里,舒服地叹了口气,一转头,男人还在他床边站着,高高大大的身躯,在床上投下庞大的暗影,把蜡烛那点光遮挡得严严实实。
“……”郁小楼又叹了口气,指挥自己一拨一转不拨不转的贴身奴隶,“把轮椅推到那儿去,灭掉我床边的蜡烛。”
男人站着不动,过了半晌,沉沉开口:“我不是奴隶。”
郁小楼看看他,示意他弯腰。
男人僵持了半晌,不怎么情愿地朝他俯下身。
郁小楼一只胳膊撑着床,支起上半身,擡手勾住他脖颈上的铁项圈。
男人一只手撑住了床,执拗地不肯被他拽下去。
郁小楼安安静静看着他。
过了足足半分钟,男人垂下眸,慢慢松了手。
郁小楼勾着项圈将他头颅拽下来,指尖碰了碰项圈下侧颈上半遮半掩的烙印。
——一个鲜红刺目的“奴”字。
他指尖微凉,触感细腻,男人脖颈上肌肉微微绷紧,嘴唇抿起来。
“下午你也听到了,十万金币,我觉得你值这个价。”郁小楼看着他,“按照这个世界的制度和规则,我买了你,你就是我的奴隶,以后怎么服侍我,你都要学着做。”
“要么听话,要么死,而且我保证,会让你的家人和你躺一起。”郁小楼语气平和,却吐出分外冷酷的话语,淡淡道,“知道么?”
男人按在床上的手紧紧攥成拳。
“这个项圈,在我认为你对我已经没有威胁前,我不会让你摆脱它。”郁小楼松开手,重新躺回被子里,“现在,去熄掉蜡烛休息了。唔,你睡觉的地方就在我床边。”
男人垂眸,看见大床边的地毯上已经铺了张毯子。
……他为什么会觉得,面前这个青年和其他贵族不一样。
僵持半晌,狮子没再说注定不会有作用的废话,沉默着转身,放好轮椅,熄掉蜡烛,在床边的地毯上坐下来。
昏暗光线中,只能听到彼此安静的呼吸。
过了很久,久到狮子以为床上的人已经安安稳稳地入睡了,大床上却幽幽传来熟悉的声音。
“做错的不是我,也不是你。你愤怒,不屈服,不是在我这儿自讨苦吃。”郁小楼闭着眼睛淡淡道,“想要找到真正的生路,那就先自保,再去寻求改变的契机。”
狮子擡起头,看向身边的大床。
卧室里光线昏暗,只能勉强看见床上软被不算明显的起伏。
他在黑暗中坐了很久,慢慢躺到地毯上。
先自保,再寻求改变的契机么……
他似乎不是很明白,但又似乎,隐隐地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