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1/2)
第118章
学校里广播响起,提醒考生有序进入考场,聚在教学楼底下的学生渐渐走空。郁小楼站在校门外往里头看了会儿,又擡头看看天。
雨似乎是有些大了。
系统忽然冒泡,说:“宿主宿主,我想跟你请个假。”
“什么假?”
“我们主神回来了,要抽查系统辅助任务完成进度,我被摇到了。”
郁小楼皱了下眉:“现在?”
“对。”
“可这个任务不是还没完成。”
“我也不知道啊。”系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茫然,说,“以前都是在已经完成一阶段任务、正在休息的系统里抽查,谁知道这次竟然抽到我了……我刚刚确认了下,正在做任务被抽到的还有另外两个同事,也跟主神系统确认过,应该不是bug。”
郁小楼问:“要去多久?”
“这个说不准,按照这个世界时间来算的话,可能半天,或者两三天。”
“有没有人代替你?”
“没有呢宿主。”系统说,“以前是有轮值的代班系统,但现在任务世界太多了,大家都去做任务了。”
郁小楼哦了一声,没说话。
系统说:“宿主,那我先走了?”
“最后一个问题。”郁小楼说,“你们主神,从哪儿回来了?”
系统:“啊?”
“我就是有点儿好奇。”郁小楼挑了下眉,“不能问?”
“那倒没有。”系统说,“我们主神,是从虚无之地回来的。”
——又是“虚无之地”。
郁小楼真的有点儿好奇了:“他为什么会去‘虚无之地’?你不是说那儿除了受罚的宿主和系统之外什么也没有。”
“那我们系统就不知道了。”系统认真想了想,说,“从五百年前——我是说主神空间的时间流速来算的五百年——我们主神就开始每隔一段时间去一次虚无之地,大家都不知道祂去那儿做什么,也没人敢问。”
“喔。”
“宿主你放心,我会快去快回的。”系统叮嘱他,清澈的少年音听起来跟个小大人儿似的,说,“你就坐在咖啡馆里别乱走,如果考试结束我还没回来,你就跟男主呆在一块儿,别落单。”
郁小楼有点儿好笑:“我是什么随随便便就被人拐走的小孩儿么?”
“没有呢宿主。”系统一板一眼地回答他,“只是最好小心为上。”
一阵风吹得柳条摇摇晃晃,轻轻碰到人肩头,郁小楼顺手捋过身边一条柳枝看了看,嗯了一声:“知道了。”
“那我先走啦。”
脑海中安静下来。
过了几秒,郁小楼叫了声:“统儿?”
安安静静,空空荡荡,熟悉的少年音已经消失了。
他在街边站了会儿,渐渐密集的雨丝沾湿了他的头发,郁小楼转身,回到咖啡馆里去。
刚坐下来,陆听竹的手机振动了,是陆如山打过来的,郁小楼接起,告诉他陆听竹已经进去了。
陆如山连连道好,又问他“外头冷,要不要来家里坐”,郁小楼说:“不了陆伯父,我在咖啡馆里等他,不冷的。”
陆如山电话才挂,手机又振动,郁小楼看了眼备注,挑了下眉。
——沈叔叔。
电话接通,沈四海的声音传过来,说:“听竹啊,今天是不是就要考试啦?”
郁小楼说:“他已经进考场了。”
沈四海一愣,下意识问:“那你是他同学……?”
“我是他同学。”郁小楼彬彬有礼道,“同时也是您儿子沈清梧。”
沈四海:“…………”
“阿、阿梧?”尴尬的沉默持续了好半天,沈四海才僵硬开口,“哈,哈哈,刚才……没听出来。”
郁小楼没吭声,一手举着手机,右手握着笔闲闲地在英语模拟卷选项上画了个圈。
沈四海咳了一声,问他:“最近还好么,怎么周末都不回家了。”
郁小楼答:“要复习。”
高二下学期附中已经开始进入第一轮大复习阶段,高考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似乎的确是个好理由。
但沈四海心里清楚他不回沈家的真正原因是什么,顿了顿,没继续这个话题,又问他:“身上钱够不够?缺零花了给爸爸说。”
郁小楼:“好。”
又是沉默。
过了数十秒,又或者是半分钟,沈四海说:“那你学习,我挂了。”
“嗯。”
“有空了也回趟家。”
“嗯。”
众所周知,国人嘴里的“有空”基本约等于“永远没空”,郁小楼也不当回事儿,收了手机开始做题。
结果做了没一会儿,电话又响了。
郁小楼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却不是陆听竹的手机,是他的。
一个陌生号码,他直接挂掉,挂掉又响,他皱眉接起来:“谁?”
女人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咬字带着江南人独有的软糯:“阿梧……”
郁小楼没吭声,准备挂电话。
徐凤英大概是察觉了他的意图,声音一下尖细起来:“别挂!我不是来跟你要钱的!”
郁小楼扯了下嘴角:“说得我好像有钱似的。”
“阿梧,阿梧,你来看看妈妈吧,妈妈要死了。”徐凤英啜泣起来,声音比往常听起来明显变得憔悴萎靡,说,“阿梧,我不要钱了,也不逼你了,妈妈生了病……你来看看妈妈吧……”
郁小楼顿了顿,起身走出咖啡馆外,没问她生的什么病,先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电话。”
徐凤英哭泣一停,过了几秒,说:“你爸爸给我的。”
郁小楼冷冷道:“我刚跟沈四海打过电话。”
徐凤英经不起诈,沉默了会儿,说:“……我问沈家佣人要的。”
郁小楼无声冷笑。
又是“沈家佣人”啊。
这个沈太太,倒是很会变着法儿地恶心他。
徐凤英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僵硬,说:“你都不问我得的是什么病吗?”
郁小楼:“什么病。”
“癌症!癌症!”徐凤英尖叫起来,呜呜呜地哭,“我要死了!我马上就要死了!沈清梧,你过来见我最后一面,我只想咱们娘俩再见最后一面!”
郁小楼无动于衷:“不去。”
徐凤英尖叫:“为什么!”
郁小楼:“有人不准我乱走。”
徐凤英:“……”
听筒里安静了会儿,女人高八度的尖利哭叫骤然刺入耳模:“沈清梧!我生你养你一场,你不能这么没良心!”
郁小楼没吭声,脸微微仰起来,望着嫩黄色柳叶尖儿上颤巍巍聚起来的小水珠。
徐凤英喊:“你当我是骗你吗!要我把诊断书拍你脸上你才肯来看看我吗?!”
“好的。”郁小楼说,“诊断书还是给我发一下吧。”
徐凤英:“…………”
她咬牙切齿:“你行!你行!”
过了会儿,手机提醒收到一条彩信。
郁小楼点开,的确是一张诊断书,患者是徐凤英,诊断结果是肺癌初期。
“这下你信了吧!放心了吧!”徐凤英喊了一声,声音蓦地降下去,变得哀婉凄切,哭着说,“阿梧,阿梧,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知道你在沈家受了好多委屈,我这辈子没积下什么德,所以才遭到这样的报应,这都是我该受的报应……我也不跟你要钱了,实话说,我早就不想活了,得这个病也没什么不好……”
她语无伦次地絮叨了很久,又说:“阿梧,你过来看看我吧,我这里还有一些你小时候的东西,我都给你留着呢,你不想见我,那你这些东西还要不要了?你来吧,拿走它们,就当是留个纪念……”
郁小楼沉默。
“阿梧,阿梧,你不能这么无情。”徐凤英听起来已经是哀求了,说,“我是对你不好,我是对不起你,我的报应已经来了,可你对你的亲生母亲这样无情,你就能积下什么福报吗?!”
郁小楼垂眸,右手蜷起来,大拇指按了按食指上的创可贴,一阵鲜明的刺疼。
过了会儿,他道:“你在哪儿。”
他收起手机,回咖啡馆去收起了东西,挎着书包走出来,转头看了看大街对面的学校。
考试开始的铃声已经在几分钟前响过了,学校里安安静静,教学楼下停着屏蔽信号的车。大门关了,陪考的家长和老师们举着伞聚在一块儿说话,路上过往的车辆静静驶过,没有鸣笛。
陆听竹应该正在答卷吧。
……算了,就当是给他积点儿德。
郁小楼转身,招了一辆出租车。
·
徐凤英给他的地址倒也不是很远,就在几条街外的一处老旧居民宅,是市政规划待拆迁的一块地方,巷子很多七拐八拐的,不熟悉路的走里头很容易就蒙圈了;违规建筑也很多,装修风格老旧过时的楼房挨挨挤挤,墙皮脱落,发黄的墙面上淌下长长的污浊水渍,跟它背后被薄薄雨雾笼罩的高耸的现代化商业大厦完全是割裂的两种风格。
巷子口横着一辆白色旧面包车,车窗上贴着黑膜,看不清里头有没有人。出租车司机骂了一声:“谁这么停车,真缺德!”
骂完了把车停在巷子口,说:“你在这儿下吧,里头开不进去啦,从这儿一直往前走,最里头左手边那栋楼就是47号了。”
郁小楼道了谢,拎起书包低头下了车。
地上路不平,坑坑洼洼的青砖上积起浅浅的水洼,东一块儿西一块儿的,巷子两个人并排都嫌挤,旁边电线杆和砖墙上贴着一溜儿贷款、装空调、高价买卵、无痛人流、寻人启事、在线裸|聊等等等等乱七八糟的小广告。头顶上,居民私接的违规电线杂乱无章,将阴翳的天空切割成散碎的不规则小块。
郁小楼看了一圈儿,吐出一口气,拢了拢外套,慢慢走了进去。
走了几分钟,穿过长长的窄巷,郁小楼就看见了墙上生锈的门牌号。
到了。
他往楼上看。一栋五层楼,待拆迁的居民楼似乎已经没几个人住了,外头阳台上空落落的,只有两层晾衣杆上挂着些衣服,远远的谁家小孩儿在哭,撕心裂肺的哭喊在细雨中传出很远。
电话铃声响起来,是徐凤英打来的:“你还没来?”
“到楼下了。”
二楼窗户就唰的一下被拉开,女人的头从里头探出来,看了他一眼。
郁小楼挂了电话,擡脚走进光线昏暗的楼道。
楼梯也很窄,扶手生了锈,空气并不流通,蔓延着潮湿憋闷的土腥气和灰尘的味道,远处小孩的哭声变小了,楼道里安静得过分,几乎只能听到他自己脚步空荡荡的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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