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1/2）
第116章
那张双人床最后还是靠了窗。
暖暖的阳光洒在床褥上，透亮，灿金，陆听竹“哗啦——”一声抖开床单铺上去，清透阳光中飞起金屑似的微尘，男生乌黑的发丝随着动作轻轻颤动，在阳光下泛出油亮健康的色泽。
郁小楼抱着被子靠在墙上看，问：“你什么时候去集训？”
“后天。”陆听竹仔细捋顺床单上的褶皱，朝他伸出手，“你跟我去学校吗？”
郁小楼把被子递给他：“不去。”
陆听竹看了他一眼，抿抿唇：“哦。”
“你去集训，我去干什么，你们老师还允许带家属啊？”郁小楼看见他那副委屈失落还要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就想笑，说，“我在校门口那个咖啡厅等你。”
陆听竹俯身铺被子，说：“那我放了学去找你。”
接下来又下了几场雪，晴的时候太少了，很多时候太阳只是个模糊的影子，隐在厚重的云层后，露出一点泛白的边。地上的雪还没来得及被晒化，新的雪又覆盖上来，累积成厚厚的冰层，踩上去脚底直打滑。
附中傍晚的放学铃声响起来，郁小楼从试卷中擡头，往落地窗外看。天色阴沉沉的，半空里还飘着些细碎的雪粒，铲雪车从咖啡馆外的大街上开过去，路面上冰雪被清掉，后面跟了一长串汽车。
流水马龙之后，一街之隔的附中门口渐渐有学生走出来，一群青春正盛的小年轻，斜斜挎挎背着书包，三三两两走在一处，脸上扬着笑，看一眼就会叫人心情好起来。
年轻的男生穿过人群，大约是个头和气质的缘故，让他在一群男生女生中看起来格外惹眼，身上穿着纯黑色高领毛衣和雪白的短款羽绒服，帽子上银灰色的毛边被风吹得晃动，紧窄的浅色牛仔裤和黑色短靴看起来又干练又酷，俊美冷淡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单肩挎着黑色书包，偏头看看街道车流，擡脚走过人行道，径直朝咖啡馆走来。
郁小楼一只手支着下巴看他，男生神色冷淡，踩上人行道时有个不认识的女孩儿跑过来，拿着手机跟他说什么，陆听竹脸上没什么表情，形状削薄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是简短地说了句话，女孩便一脸失望，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男生擡起眼睛，准确无误地看过来，四目相对，郁小楼轻轻挑了下眉，有点儿揶揄的意味。
陆听竹抿了下唇，大步走进咖啡馆。
郁小楼低下头，摘下眼镜擦了擦。
身边椅子被拉开，鼻尖传来熟悉的洗衣液干净清爽的味道，掺杂着外头冰雪冷冽的寒气，郁小楼没擡头，说：“新出的甜点，你尝尝。”
陆听竹看着他，说：“刚刚那个女生是二中的，一起集训的同学，我们今天讨论了两道题，她说想加个微信，好在假期一起做题。”
顿了顿，又说：“我没加。”
郁小楼漫不经心唔了一声，将眼镜重新戴好，擡头看见男生还在看着他，就笑了，说：“倒也不用说得这么详细，我又不查你手机。”
陆听竹和他对视了几秒，没说话，把眼睛微微垂下去。
郁小楼就忽然想起几个月前某一次，男生因为自己看见他和女孩说话却没有吃醋，就生了气。
……行吧，有时候假装一下吃醋哄哄男朋友，也是生活的小情趣。
他就伸出手：“拿来。”
陆听竹擡眸：“什么？”
“手机。”
陆听竹看着他，他看着陆听竹。
过了几秒，陆听竹掏出手机放到他手里。
郁小楼熟练指纹解锁、打开微信，点开置顶的“阿梧”，一顿操作后把手机还给他。
陆听竹垂眸，一眼瞧见置顶的备注变成了“亲亲宝贝男朋友”。
“……”
“以后再有人跟你要微信，你就把这个给他看。”郁小楼支着下巴笑，“你要跟他们说，你有主了，知道么？”
陆听竹：“……”
陆听竹：“知道了……”
郁小楼：“知道什么了？”
陆听竹看了他一眼，目光游移，红着耳根，声音很轻：“我……有主了……”
郁小楼笑起来，陆听竹偏过脸，一只胳膊搭在桌沿，屈指抵住嘴唇，耳廓红得像火烧。
系统：“噫……”
这恋爱的酸臭味！
天色渐渐暗沉，窗外的学生慢慢少了，校门口冷落下来，前头一辆铲雪车才过去，后面又一辆跟上来，大街上行人步履匆匆，各个围巾帽子裹得严实，咖啡馆透明干净的落地窗内，郁小楼穿着毛茸茸的白毛衣，外套挂在椅背上，低头做卷子最后一道大题，陆听竹一只手捏着勺子挖小蛋糕吃，上半身朝郁小楼偏斜，看他做题。
最后大题最后一小问难得离谱，郁小楼演算了整张草稿纸，有点儿卡住，陆听竹开口：“你第三个公式……”
“打住。”郁小楼转着笔头也不擡，“我自己能做出来。”
陆听竹就不说话了，安安静静看他继续演算。
过了十来分钟，郁小楼扯过卷子，填上了答案。
“对不对？”
“对。”
郁小楼就挑了下眉，有些小得意：“说了我自己算得出来。”
“嗯。”陆听竹端起杯子低头喝橙汁，“我男朋友一向很聪明。”
郁小楼斜睨着他：“你说什么？”
陆听竹耳根微红，没看他：“就准你调戏我……”
郁小楼从鼻腔里哼出笑，顺手捏了捏他耳朵。
软软的，凉凉的，偏近耳根的地方有一点热，像弹滑的年糕。
郁小楼咬着吸管靠在椅子上，看陆听竹给他收起铺了满桌的模拟卷和草稿纸，说：“你明天是不是就放假了。”
“嗯。”陆听竹将笔袋拉链拽上，说，“明天多睡会儿，晚一点吃早饭也可以。”
咖啡馆里没多少人，很安静，陆听竹声音也压得低，更显得有条不紊：“吃完饭，咱们把房间打扫一下，然后去超市买一些东西。”
刚做完题，郁小楼脑子放空，随口问：“还要买什么，家里菜不是还有。”
陆听竹动作一顿，擡眸看他。
郁小楼有些茫然：“怎么了？”
陆听竹抿抿唇，眼底有笑意：“没什么。”
……原来在阿梧眼里，他们租下来的那个小房间，也是可以称作“家”的。
陆听竹心里高兴，冷淡的丹凤眼里淀着清澈的温柔，说：“你忘了？明天是除夕。”
郁小楼还真给忘了。
以前一个人过活，没什么团圆热闹的概念，他自己又不是一个很有仪式感的人，每年春节都过得很潦草。
然而此刻，在陆听竹温柔低沉的声音里，“过年”的概念忽然一下子清晰起来，郁小楼听着陆听竹对大扫除、年夜饭的安排，竟然也开始觉得，认真过个年好像也不错。
他就问：“你们老家过年，大概要比城里讲究吧，过年都应该干什么？”
陆听竹嗯了一声，说：“现在城市化太严重了，反倒越偏远的地方年味越重，我们老家从进腊月就开始为过年做准备了，腊月二十三祭灶神，二十四扫灰，二十六炖肉，二十九蒸馒头、蒸糖米……村子里还会杀年猪，我爸还没生病的时候，每年都要亲自腌腊肉——他做的腊肉很好吃，在我们那儿很有名的。”
郁小楼不太喜欢油腥太重的东西，但这会儿忽然来了点儿兴趣，说：“是吗，真想尝尝。”
陆听竹看了他一眼，露出一点笑：“有的，我爸回老家之前就做好了留给咱们过年吃的，我明天回家给你拿过来。”
郁小楼咬了咬吸管，说：“糖米又是什么东西？”
“就是……一种甜米，不腻，很好吃，提前蒸好了，等待客的时候少不了它。”陆听竹说，“我会做，明天蒸一碗你尝尝。”
郁小楼靠在椅子上看着他，说：“好啊。”
大城市里真没什么年味儿，到除夕时乡下到处可见的红对联红灯笼也不见半个影子，勉强算得上有点儿过年气氛的，大约就是学校附近的小吃街上很多店铺都关了门，小摊也不剩几个了，街上也大不似往常熙熙攘攘的热闹，看着怪冷落的，异乡人见到这种情形，总免不了心里戚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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