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1/2）
第79章
第二天早晨，郁小楼洗漱好下楼，像往常一样目不斜视地穿过客厅，准备出门时，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阿梧？”
他回头，看见沈四海穿着睡衣端着水杯正从楼梯上下来，还带着倦意的脸上神色犹疑，愣愣地望着他。
“还真是你。”沈四海瞅着他脑袋，“剪头发了？”
“嗯。”郁小楼挎着书包，低声说，“昨天剪的。”
沈四海打量了他半天，点点头说：“剪了好，剪了好，以前那头发碍事，这样的利索。”
这么说着，心里却感觉有点儿怪怪的。
他很看不惯小儿子以前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可那样的儿子懦弱是懦弱了点儿，却乖，听话。
然而眼见着他突然剃成个板寸，发型换了，瞧着倒像是连人也换了，虽然仍习惯低着头说话，声音语气也和往常没什么不同，可没了那头乱糟糟头发的遮挡，他这才发现，原来他这小儿子藏在头发后的表情竟然不是所有人都想当然的懦弱惧怕。
而是如此的……冷漠。
沈四海无意识皱了皱眉，不再继续发型的话题，问说：“你背着书包干什么去？”
这个问题白痴得让郁小楼都顿了下，才说：“上学。”
沈四海说：“不在家吃饭？”
沈四海在家的时候，是要全家人一起吃饭的，他这阵子一直出长差，郁小楼懒得理会那母子俩，就没吃。
沈四海这人有点儿传统中式家庭大家长的通病，就是明知道家里头几个人私底下都恨不得把对方扒皮吃了，偏偏他视而不见，装聋作哑，非要粉饰太平，只要一个和睦的假象。
他就说：“着什么急？时间还早得很，留下来吃了早饭再走。”
郁小楼站着没动：“我要去学校背书。”
“爱学习是好事，但也不能这么不顾惜身体。”沈四海白白净净的脸上神色温和，语气却不容抗拒，“再说了，爸爸昨晚才出差回来，你不想跟爸爸一起吃饭吗？”
郁小楼：并不想。
沈四海却已经端着杯子往厨房去了，经过他身边时拍拍他肩膀，说：“去洗手，准备吃饭。”
郁小楼原地站了站，转身上了楼。
却没有回卧室，郁小楼径自走到卧室对面的走廊尽头，立在那扇打开的窗户后低头往下看。
——前院车库出口的那棵梧桐树下，瘦瘦高高的男生正立在那儿，依然是靠着树背书的姿势，一只手捂在怀里，校服外套里裹着厚毛衣和卫衣外套，在他身上却丝毫不显臃肿笨拙，反倒有一种酷酷的少年感。清晨寒冷的风吹起他乌黑的发丝，露出已经冻得通红的耳尖。
系统问：“你不跟他说一声吗？”
“说什么？”郁小楼一只手扶着窗沿，垂眸俯视楼下的男生，漫不经心道。
“？这还用问？”系统说，“当然是叫他别再等了啊！”
楼下，陆听竹大约疑惑这时候早该出去的人怎么还没有出去，就站直了身体，握着书擡头往主楼的方向看，灿金的朝霞泼满他全身，青年站在那棵光秃秃的梧桐树下，好像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郁小楼唔了一声，却动也不动，半晌，他笑了一声，眼神掩在窗后淡青色的阴影中，说不上是什么意味：“为什么要说？”
系统一愣。
“他要等，就让他等着吧，冻着了自己知道坐车里的。”
郁小楼轻轻地说，随即垂下扶在窗沿的手，往后退了两步，楼下那个好似在发光的青年，就这么轻易地退出了他的视线。
·
沈太太知道是丈夫非要留下郁小楼一起吃早饭的时候，脸色明显阴沉了一瞬。
但她也没什么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郁小楼坐上了餐桌，甚至还被沈四海招手叫过去，坐在了自己身边。
沈四海白白净净的脸上尽是笑意，问郁小楼感觉这次考试怎么样，郁小楼中规中矩地答：“还可以，正常发挥。”
沈四海就大笑起来，说：“阿梧想知道自己的成绩不？你们张校长昨天就打电话告诉我啦！”
沈家有教育行业相关的公司，出产的线上教育软件、线下教学资料提供给全国范围内的中小学，附中自然也是沈家的客户之一。学校一正两副三位校长，其中负责对外社交、应酬、资助等等事宜的张副校长和沈四海关系不错，当初给陆听竹办转学，就是走了这位张校长的路子。
郁小楼愣了下：“这么快？”
他当初念书的时候，每次考完，老师们都等着周一早上才来教室抓人去帮忙改卷子、算分数、录入系统，一直到周四周五甚至到下个星期才能出分数，如今这才一个周末两天时间，这就改出来了？？
“我算是信了你确实没念过高中了……”系统无奈道，“难道你不知道现在都是电脑改卷、算分的嘛！”
郁小楼哦了一声，长见识了。
沈四海满脸喜悦，笑着跟他说：“这次考的比上回还好，年级前五，阿梧，你可真给爸爸争气啊哈哈哈哈！”
郁小楼怔住了几秒，心底深处某个一直高高吊着的地方蓦地一松。
在附中这种学校，学习成绩就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他还担心这次名次跌得太难看，谁知道结果这么喜人。
这次纯粹是运气好了，幸好考的知识点他之前都加紧复习过。
系统一副不认识他了的样子：“不是，你被哪个书呆子夺舍了？快把我那个万事不放心上天塌下来关我屁事的宿主还回来！”
郁小楼心情好，哼笑了一声：“怎么，当个努力上进的好学生难道是很丢脸的事情么？”
“……那倒也不是。”系统悻悻道，“就是感觉你其实会是那种对应试教育不屑一顾的人，就是比较那什么，特立独行……”
“那你高估我了。”郁小楼低头喝粥，“大环境就是这样，有什么办法？这边我特立独行，我不屑一顾，我不学习不好好考试，那边整个省多少万考生悬梁刺股彻夜苦读，回头高考一揭榜，哎，我名落孙山，回家收拾收拾看是去搬砖还是进厂，其他人风风光光去念大学，前途光明无量，过几年社会精英们同学聚会，说起当初那个对‘应试教育’不屑一顾的傻逼，结果连我姓甚名谁都想不起来？”
“曾经有人跟我说，‘不能改变的时候，要学会闭嘴’。”他嗤笑一声，“我么，就是个随波逐流的俗人，以后什么‘特立独行’的高帽子，你给我少戴。”
“’特立独行‘的代价，可不是谁都付得起的。”
系统默默抽自己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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