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1/2）
第44章
从那天晚上男人罕有地流露出脆弱开始，郁小楼就一直在等一个机会。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秦晓的状况急转直下，秦风几次在半夜接到医院电话，急匆匆赶去守着妹妹急救，后来干脆就收拾了洗漱的东西住在医院给秦晓陪床。
郁小楼还是被他关在公寓，一切可能与外界联系的设备都被收走，甚至也没有正经衣裳穿，秦风甚至还不辞辛劳，每日赶回家给他做饭，完全杜绝了郁小楼接触第三个人的机会。
系统每天忧心忡忡，愁这愁那，郁小楼丝毫不慌稳如老狗。有时候秦风出门前会用各式各样的手铐和锁链锁住他，有时候不会。没有被锁住的时候，他就每天坐在阳台上望着大海扮忧郁。
秦风头几次回家不见人还到处找，现在一推门没见人，就径直到阳台上来，郁小楼肯定就在那儿坐着，不是望着海发呆，就是提着画笔在画板上画画，身上穿着从衣柜里翻出来的他的衬衫，过于宽大的尺寸挂在他身上空荡荡的，海风从大开的窗户外吹进来，郁小楼乌黑的头发和雪白的衣摆被吹得凌乱飞舞。
秦风推开阳台的玻璃门，郁小楼就会回过头来静静地看着他，问：“你还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秦风沉默不言。
他也不知道。
现在秦晓危在旦夕，他每日都把心提在喉咙里，阮睢疯了一样到处找弟弟，自然不会放过他这个头号嫌疑人。秦风心不在焉地应付，身心都疲惫不堪，可尽管如此，他也没有想过放郁小楼走。
每天都要赶回来给郁小楼做饭，不想让他接触外人只是一小部分原因。
他明明那么累，可一日三次使尽千方百计甩掉阮睢的人，不嫌麻烦地跑回来守着郁小楼吃饭，真正是为了什么，秦风自己也说不清。
于是面对郁小楼的问题，他总是沉默，后来郁小楼就不再问了，他变得安静而温驯，好像从前伶牙俐齿、总要跟他针锋相对的小少爷一点一点的，都被海风吹走了。
沉默的郁小楼没有让秦风感觉到满意，相反更令他不能遏制地生出隐秘的心慌，好像阳台上那个总是背对着他的身影正在离他远去，一天比一天都要更遥远，直到未来某一天，那个单薄的影子就会头也不回的、彻彻底底的消失在他的生命里，不会给他留下任何一丝微弱的温度。
这种心慌令他充满了不快，催生出更浓烈的欲念和掌控的渴望，他更激烈地占有他，用前所未有的凶狠力道，一下一下逼出郁小楼的汗水和眼泪，他从头到尾都死死盯着郁小楼的脸，从他被迫露出的痛苦神色中汲取到微弱的安慰。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在郁小楼茫然涣散的泪眼里，他才能窥见那其中自己的影子。
可这天回来，好像有点儿不一样。
秦风开锁进门，低头在玄关换鞋，头也不擡地朝着空荡荡的客厅说：“我回来了。”
自然是没有人应他的。秦风挂好外套换了鞋，擡脚轻车熟路地往阳台上走，走了两步又顿住，沉郁的眉心渐渐浮现出一丝狐疑。
一向空旷的没什么人气的客厅空气里，正缓缓浮动着一缕焦糊味，像是某种东西被烤焦的味道。
秦风顿在客厅，叫了一声：“阮玉？”
话音未及落地，厨房里头猛地响起“叮铃哐当”一阵乱响，像是什么东西砸在了地上。
秦风眉心一皱，拔脚就冲进厨房，呼地一下推开门：“阮玉！”
一股更浓郁的焦糊味儿登时扑面而来——厨房里，平底炒锅架在天然气灶上，锅底火苗舔舐得正欢，锅里一团糊得妈都不认的未知物呈恐怖暗黑的焦褐色，咕嘟咕嘟炸着泡，旁边案板上，一袋红茶包被以粗暴的手法被撕裂，茶叶掉得到处都是，旁边胡乱放着瓶瓶罐罐若干；一只锅铲砸在地上，在地板上泼洒出一串星星点点的不明液体和残渣，目测和锅里的是同一种物质——刚刚发出巨响的显然就是这玩意儿。
郁小楼站在离灶台足足五步远的地方，左手握着右手，右手食指高高翘起，闻声回头瞥了他一眼。
秦风大步走过去关了火，眼底压着怒意：“不会做饭你进厨房干什么！不知道有多危险吗？！”
“我没有做饭。”郁小楼冷冷说完，呼呼往指头上吹气。
秦风下意识要骂，目光扫到郁小楼微红的眼睛，蓦地顿住了。
半晌他擡手，粗暴拽过郁小楼手腕，果然在手指上看见了几个被烫出来的红红的泡。
“……”他忍下到嘴边的训斥，把人抓出了厨房，摁坐在客厅沙发上，然后起身，翻出医药箱来给他清理伤口。
郁小楼没有作乱，安静地垂着眼，任由他给自己手指缠上创可贴。
弄好了伤口，秦风半蹲在他面前，握着他的手腕没有放，大拇指指腹在他腕骨上摩挲了下，问他：“你在厨房做什么？”
郁小楼开始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把脸扭到一边，声音轻轻的：“……做奶茶。”
秦风：“……”
他想起来了，小少爷是很喜欢喝奶茶，嘴又挑，嫌外头奶茶店做的奶茶香精糖精的不好喝，王妈为此特意去学了怎么做奶茶，阮家的别墅里隔三差五就要飘起满屋子的奶茶甜香。
他这么爱喝奶茶……上次喝奶茶是什么时候？
秦风想了一会儿，就抿了下唇。
——是在他带郁小楼去京城见秦老爷子的那天早上。可是他嫌小少爷磨蹭，直接把人打包扛走了，郁小楼就没有喝到。
后来紧跟着离婚，紧跟着把人关到这里来，到现在至少有大半个月了，郁小楼都没能再喝到奶茶。
或许是太疲惫了，秦风没有力气再冲郁小楼发脾气，他沉默了一会儿，就那么半蹲在郁小楼面前，低声问他：“就这么想喝奶茶？”
郁小楼没有说话。
秦风站起来，转身去厨房：“我去给你做。”
他进了厨房，对着满地狼藉皱了下眉，挽起袖子，走过去捡起地上的锅铲，拿来拖把弄干净地板，倒掉锅里被炒糊的茶和糖，打开水龙头冲洗干净，然后站在那儿，掏出手机来搜索：“怎么自制奶茶。”
跳出几个视频教程，秦风点开看了两个，关上手机，开始搭配红茶和糖的比例。
“别白费力气了。”郁小楼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厨房门边，轻轻开口，“你做了我也不会喝的。”
“……”秦风回头问他，“你难道不想喝？”
“想，但是不想喝你做的。”郁小楼垂着睫毛没看他，脸上的神色很冷淡，入夜前最后一抹天光从海面上遥遥投来，穿过窗户，落在他脸上，衬得他冰冷而不近人情。
他扶着门框站在那儿，身上穿着男人的衬衫，过于宽大的衣摆垂在大腿根，底下露出两条细长雪白的腿，脚上趿拉着秦风大码的深蓝色拖鞋，裸露出来的地方如脖颈、手腕、腿根甚至脚踝，都布满了青青紫紫的吻痕和咬痕。
如果忽略掉空气中渐渐绷紧的气氛的话，这其实是很赏心悦目且充满了暧昧情趣的画面。
郁小楼安静了几秒，补充道：“你做的一切，都让我觉得很……恶心。”
“……”秦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收回目光，垂眸把红茶倒进锅里，他脸上没有透出任何一丝和愤怒生气有关的表情，甚至还笑了一下，说，“嫌我做的东西恶心，那怎么还吃我做的饭呢？”
“我不想吃的。”郁小楼擡眸看向他，漂亮的眼睛里浮现出一丝毫不作伪的迷茫，“难道不是你拿我哥威胁我，逼我吃的吗？”
心中一瞬间骤然涌起一团冰冷的愤怒，像个铁块一样沉甸甸梗在喉咙，秦风不得不紧紧咬了下后槽牙才死死忍住，声线平稳没有一丝异样，沉声道：“那我逼你喝奶茶，你会喝么？”
“随便吧。”郁小楼有些厌倦地重新垂落了睫毛，轻声道，“不过我可能会吐出来也说不定。”
“……”
说完，他没有再去看男人脸上的表情，松开手，转身就往阳台走去。
才走了几步，身后猛地响起“哐当！”一声巨响，像是锅被人狠狠砸在了地上，郁小楼脚下停都没停，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一样，顾自拉开阳台玻璃门。
身后却响起一阵脚步声，很快就逼到近前，郁小楼只来得及回了下头，后脑上骤然一疼，就被男人抓着头发从后面狠狠压在了冰冷的落地窗上！
郁小楼忍下一声痛吟，皱眉道：“你干什么？！”
秦风大手撩起衣摆探进去，又重又狠地掐住他的腰，咬牙附在他耳边：“不想喝奶茶的话，那就来喝点别的吧——”
·
主卧头顶那盏水晶吊灯，一直到后半夜才在郁小楼的视野里停止了晃动。
他汗涔涔地躺在床上，过了很久才勉强调匀了呼吸，手趴脚软，连一根手指头都没有力气擡起来。
郁小楼大半张脸埋在枕头里，无声地翘了翘唇角。
最后一餐吃了顿大的，满足了。
秦风连日在医院陪床，已经疲惫到极点，但去浴室囫囵冲了个澡出来，还是换衣服准备出门。
秦晓如今的情况太凶险了，他不放心，虽然请了护工，他去了也不能做什么，但守在妹妹身边好歹能有那么一丝丝安心。
他换衣服的时候郁小楼就靠在床头望着他，全程眼睛就没离开他，却一句话也不说，只安静地看着。灯光下他的眼睛清亮水润，眼尾还洇着刚刚哭过的湿红。
秦风甚至错觉他像某种毛茸茸的小动物，兔子或者猫，在主人收拾行李箱的时候乖乖巧巧地趴在床上，茫然为什么不带上他。
“……”这种感觉太荒谬了，“乖乖巧巧”往小少爷身上稍微一扯都是对这几个字惨无人道的侮辱。秦风皱眉挥散心里头萦绕的那股怪异的说不上来为什么的心悸，背过身去披上衬衫。
直到他收拾停当准备要走的时候，郁小楼才轻轻地开口，叫他的名字：“秦风。”
他望着他，说：“我是免费给你嫖的鸭吗？”
秦风脚步顿住，转身看他：“什么意思？”
大概是夜已经很深，郁小楼的声音听起来有种不同往常的微弱轻渺，说：“你把我关在这里，没有人跟我说话，你也不跟我说话，回来发泄完就走，然后房间里又空荡荡的只剩我一个人。”
“秦风，你这样对我，不怕把我关疯掉吗？”
秦风有种被倒打一耙的错觉，微微皱眉：“你好好跟我说过话？”
他倒是想跟郁小楼好好说话，可难道每次不是郁小楼阴阳怪气冰冷讥讽，惹得他怒气横生，直到最后场面被搞得不能收拾，只好到床上“好好说话”？
可郁小楼不搭腔了，又拿那双水润润的眼睛安安静静地把他看着。
刚做完事的这种时候，男人的耐心和宽容大多会到达一个峰值。秦风沉默了一会儿，朝床边走回两步，犹豫了下，就伸出手来，动作僵硬地摸了下郁小楼的头发。
“你老实点，我……我会多抽出时间……”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郁小楼伸手，揪住了他的一小片袖子。
灯光从头顶洒下，把郁小楼鼻梁和下巴上的小片皮肤照得细腻雪白，像毫无瑕疵的汝窑白瓷，令人只是看着，就已经能想象到手指轻轻抚上去的触感会是多么的温软柔腻。
郁小楼垂着眼睛，从秦风的角度看他的睫毛格外漆黑修长，还有点湿漉漉的，看上去有种近乎示弱的可怜；眼尾如一笔浓墨写到头时扫出的最写意优雅的余韵；红润的唇角轻轻抿着，像是含着难以启齿的一点怯怯的挽留。
秦风从没见过嚣张跋扈的小少爷露出这样的神态，那么的柔软小意，却有着某种摄人心魄的诱惑，简直能瞬间激发男人心底最深处的渴望和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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