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恢复记忆 想起您是如何爱慕殿下的(2/2)
但成璧没有机会看到了。
侍卫们已迅速拖走尸体,而沐研正死死盯着他:“殿下,此人不可轻信。”
李柘却若有所思地抚摸胸口红纹:“生死蛊从不出错……”他看向成璧,“你说心慕本宫,可有证据?”
成璧深吸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卷绢帛,正是谢晗三年后在李柘行宫找到的那本假悬丝录。
他平日记录的官员秘密、李柘行踪,还有最后几页记录的密密麻麻的心情:“属下暗中观察殿下三年,记录殿下言行风采……虽知僭越,情难自禁……”
上面记载的,字字句句皆是痴念。可那情意并非给李柘的,而是给李松。
然而李柘却误会了。
他修长的手指抚过纸页上晕开的墨痕,神情渐缓,甚至隐约透出一丝罕见的柔和。
那些“殿下风姿卓然”“属下情难自禁”的字句,被他理所当然地认作是对自己的倾慕。
沐研见他神色,眉头微蹙,还想再劝:“殿下,此人身份未明,若他另有目的……”
“沐研,”李柘突然打断,“你可记得南疆那个传说?关于生死蛊会选择灵魂相似之人相连的故事?”
沐研语塞。
之前他为了让李柘同意与他种生死蛊,声称生死蛊最神秘的特性,就是它会连接两个看似毫无关联的人,后人才发现他们命运深处惊人的相似。
却不想,生死蛊本来是他想让李柘爱上他的契机,却为成璧做了嫁衣。
沐研看着手中空空的银盒,那是他花了整整三年,用心头血喂养的蛊虫。只要种下,李柘就会永远属于他。
可生死蛊却阴错阳差,种在了成璧体内。
可恨!那本应该是他的!他的蛊!他的殿下!
成璧抓住沐研气恼神伤的机会:“属下不敢高攀,但自第一次在春宴见到殿下……”他眼中适时浮现“深情”,“便知此生难忘。”
谢晗看着年轻自己的表演,既惊叹又心痛。
那眼中的情感如此逼真,谁能想到他心中装着的始终是李松?
当夜,成璧被软禁在偏院。
待守卫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他立即检查门窗缝隙,确认无人监听后,才允许紧绷的肩膀稍稍松懈。
“李松……你竟派人杀他……”成璧低声呢喃,这个认知让他胸口发闷——李松向来推崇阳谋,最不屑这等暗杀手段。这其中必有蹊跷。
暗处的谢晗攥紧了拳头。他多想穿过时光的迷雾,告诉年轻的自己,那刺客身上带着怎样的真相!
李松派出刺客不是为了权力,而是为了不用联合朱胥,为了挽回他们的感情!可那具尸体早已被处理,这个秘密将永远埋葬。
第二日,太子府花园里,成璧正恭敬地为李柘斟茶。
他的目光掠过昨日事发之地,眼中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哀伤。
李柘展开暗桩信笺,眉头渐渐舒展:“有趣……李松的暗卫成璧叛逃,高彦正在警告各府提防。”他擡头看向成璧,“这倒印证了你的说法。”
成璧暗中松了口气,谢晗却看到他眼底闪过的冷光。这个谎言正被意外佐证,简直天衣无缝。
当夜,成璧被安置在太子府偏院。沐研悄悄潜入,将一柄匕首抵在成璧咽喉:“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若敢伤害太子……”
“沐大人多虑了。”成璧不慌不忙,“您现在比我更在乎太子的性命——毕竟,我若死了,殿下也会受牵连。”
沐研脸色铁青,却不得不收回匕首:“我会盯着你的一举一动。”
次日清晨,太子府传出惊人消息——李柘公开接纳了成璧作为近身侍卫。
消息传到干王府时,李松正在书房批阅公文。
信使战战兢兢地递上密报,谢晗看着李松的表情从震惊到愤怒,最后凝固成一种可怕的平静。
“好……很好。”李松将信笺一点点撕碎,“我待他如琼琚,他却投奔我的死敌……”
朱胥恰在此时来访,见状笑道:“殿下何必为一个暗卫动怒?待您登基后,要多少美人没有?”
李松猛地擡头,眼中血丝密布:“你不懂……他带着我所有的秘密去了李柘那边……”这显然是个借口,谢晗能看出李松眼中真切的伤痛。
与此同时,太子府内却是一派和谐景象。
成璧正为李柘梳发,动作轻柔如对待珍宝。
沐研站在一旁,眼神复杂。
“殿下,今日要见南疆使团。”成璧温声道,“属下建议您穿那件靛蓝锦袍,更显威仪。”
李柘笑道:“你倒是了解我的喜好。”
“属下用心观察罢了。”成璧垂眸,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
沐研突然开口:“殿下,今日我也要出席。”
“自然。”李柘拍拍沐研的手,“你是我最重要的盟友。”
成璧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但擡头时又恢复了温柔神色:“沐大人对您忠心耿耿,实在令人钦佩。”
谢晗看着这一幕,感到一阵心悸。
年轻的自己正在玩一场危险的游戏,让李柘依赖他,让沐研不得不容忍他,而远在干王府的李松,则被嫉妒和痛苦日夜折磨。
几日后的一次宫宴上,成璧“偶然”与李松在回廊相遇。
谢晗看着两人隔空相望,李松眼中是压抑的怒火,而成璧露出了一个李松从未见过的陌生笑容,然后转身走向不远处的李柘,自然而然地执起太子的手。这个动作如此亲密,如此刺眼。
李松手中的酒杯应声而碎。
当夜,成璧独自在庭院赏月。沐研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你今日是故意的。”
成璧不置可否:“我不明白沐研殿下的意思。”
“别装了。”沐研冷声道,“我看到你和干王的对视。你究竟想要什么?”
成璧转身,月光下的面容格外清晰:“我想要殿下坐稳太子之位,这有什么不对吗?”
“你恨李松。”沐研一针见血,“你在利用太子报复他。”
成璧笑了,笑意未达眼底:“沐研殿下多心了。我对太子的心意,除了生死蛊,还有很多事情可以证明。”
之后,沐研亲眼见证过太多次。
成璧为李柘挡箭时决绝的背影,深夜守候时专注的侧脸,甚至那些被泪水打湿的、字迹颤抖的情诗。
沐研永远不会知道,那支箭的毒是成璧亲手淬的,那些情诗每一笔都在诅咒。
谢晗看着年轻的自己完美地圆了谎,让所有人都不得不相信他的“真心”。
最讽刺的是,连沐研这样精明的人都被迫接受这个“深爱李柘的人”。
记忆的画面开始模糊,谢晗知道溯情蛊的效果即将结束。
最后的景象是成璧独自站在铜镜前,练习着各种表情,深情的、羞涩的、坚毅的……每一个表情都经过精心打磨,为的是骗过所有人,包括他自己。
后来,李柘被废,李松登临东宫。
那一日,李松站在成璧面前,指尖轻轻拂过他的脸,声音低哑:“现在,你总该回到我身边了。”
成璧几乎要沉溺在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可下一秒,心口骤然剧痛,生死蛊在血脉里翻搅,警告他不得靠近。
他猛地后退,硬生生扯出一个笑:“殿下说笑了,属下……不敢高攀。”
李松的手僵在半空,眼底的光一点点冷了下去。
再后来,成璧翻遍了古籍,终于找到解蛊之法——至阳之人的心头血。
而那个人,是西且弥的谢晗。
他布下局,让李松误以为谢晗勾结外敌,一纸诏书将其贬至边城。
临行前夜,成璧截杀了沐研派出的密探,夺下真正的《悬丝录》。
他盯着那卷足以颠覆朝野的密册,指尖微微发抖。
若此物落入李柘之手,李松必死无疑。
他将真正的《悬丝录》投入火盆,火舌舔舐纸页的刹那,成璧闭上眼,满心希望自己能尽快解开生死蛊,回到李松身边。
他怎会知道,此刻东宫的书房里,高彦慌张跪地:“殿下,悬丝录确实是被成璧盗走的。”
“好,很好。”李松突然笑了。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让烛火都显得阴冷起来:“孤的枕边人,终于选了李柘。”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了案几上那份刚拟好的赐婚诏书,那本来是要送给成璧的礼物。
火盆前,成璧望着最后一点火星熄灭,轻轻呼出一口气。他转身踏入风雪,仿佛已经看到解蛊后与李松重逢的画面。
两个人都不知道,他们之间隔着的,从来都不是背叛,而是一场阴差阳错的误会。
西且弥。
冬日的风雪如刀割面,成璧握着匕首的手已经冻得青紫。
不过,他还是成功偷袭了这个与自己年岁相同的男人。
“你终于......”谢晗苍白的脸上浮现出解脱般的笑意,“来取解药了。”
作为至阳之体,他早知自己生来的宿命就是成为别人的药引。被贬黜到这苦寒之地后,这份觉悟愈发深刻。
成璧的手腕又往前压了压,锋利的刀刃割开皮肉,鲜血顿时浸透了谢晗单薄的衣衫。
“心头血......”谢晗突然抓住成璧的手腕,将染血的刀尖又往自己心口按深几分,剧烈的疼痛让他声音发颤,“要趁热......直接饮下......”
成璧看着谢晗决绝的眼神,意识到对方竟是在求死。但此刻蛊毒发作的剧痛让他无暇多想,他俯身凑近那个汩汩流血的伤口。
唇瓣触及温热血液的瞬间,成璧听见谢晗气若游丝的最后一句:“好好......活下去......”
滚烫的血滑入喉管,像吞下一把火。
成璧跪在雪地里剧烈咳嗽,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血脉里燃烧。他看见谢晗慢慢合上的眼睛,看见自己手上渐渐消退的蛊纹。
他向谢晗动手前,多次确认古籍记载。至阳心头血可解生死蛊——仅此一句,再无其他。
可谢晗的血滑入喉间时,成璧忽然觉得心口一空。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从记忆里飞速抽离。他下意识伸手想抓住什么,却只握住了一把冰凉的雪。
然后世界突然天旋地转。
再睁开眼时,有人握着他的手哭。
成璧茫然地看着这个陌生的男子,听见方琪说:谢晗,你终于醒了。
“我......”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有心口残留着莫名的刺痛,像是被人生生剜走了一块。
解蛊者,前尘尽忘。
这是用心头血解蛊的副作用。
如果成璧知道有这样的副作用,他不会贸然饮血解蛊。
成璧,如今该叫谢晗了,茫然四顾,不知心上的疼痛从何而来,也不知为何窗外的风雪声会让他无端落下泪来。
三年了,西且弥的晨光里,谢晗总是不自觉地看向夏国方向,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在等谁。
现实。
谢晗缓缓睁开眼,溯情蛊的效力散去,记忆归位。
他看向床榻上奄奄一息的李柘,忽然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温柔至极的笑:“李柘,你果然……是我的爱人。”
沐研紧绷的肩膀终于松懈下来。
三年前,成璧确实一次次用行动“证明”过对李柘的痴心——那些精心设计的眼神、恰到好处的关切、甚至为李柘挡下的毒箭。
他当然不知道,那支箭本就是成璧安排的苦肉计。
沐研的指尖在袖中微微发颤,目光在谢晗与李柘之间来回游移。
李柘的气息已弱如游丝,蛊毒正在蚕食最后的心脉。他本该更谨慎些,可眼下形势急迫。
“快些!”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殿下等不得了。”
谢晗垂眸掩去眼底的寒芒,温顺地跪坐在榻前。
他执起李柘枯瘦的手,在心底冷笑。三年前那些精心设计的痴情戏码,如今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那些为李柘挡下的毒箭,那些彻夜不眠的守候,那些被泪水晕染的情笺——每一桩都是他亲手编织的罗网,就等着今日收网。
“成璧……”李柘气若游丝地唤道,涣散的瞳孔里映出谢晗温柔似水的面容。
谢晗俯身凑近,宛如要献上一个深情的吻。沐研悬着的心刚要放下——
咻!
袖箭破空的锐响与颈间的剧痛同时袭来。
他踉跄后退,撞翻了案几上的药盏。瓷片碎裂声中,他看见谢晗修长的手指正一寸寸收紧在李柘颈间。
“你……”李柘的喉间挤出破碎的音节,不可置信地瞪着眼前人。
谢晗轻笑出声,指尖抚过李柘惨白的脸:“你以为那些虚情假意,配叫爱?”他贴近将死之人耳畔,字字诛心:“我这一生,只对一个人真心过。”
李柘的瞳孔骤然收缩,涣散的视线里,最后映出的是谢晗带笑的眼睛。
那眼神,和三年前铜镜前一模一样。
“演技不错吧?”谢晗松开手,任由两具尸体滑落在地,“连我自己都差点信了。”
他低头看着掌心未干的血迹,忽然轻笑出声。
成璧啊成璧,你说谎的本事,果然从没退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