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闲趣（2/2）

“范干津，不是，是你自己委屈啊。”梁辉表情都有点愤慨，“到底在哪里？你的，需求、偏好、能让开心快乐的，无忧无虑的那些东西，在哪里？你一天到晚考虑公司、考虑尽不尽到对伴侣义务、考虑形象不能影响股价、考虑别人……那你自己呢？真奇怪，我进到你里面很深的地方，可我进不了你的心，或者说我进去了……但我都看不见那里有什么。像是……”

范干津想起上辈子暗恋者对自己的评价，轻声：“……一片荒原？”

梁辉猛然一抖，表情有些难以置信，却迅速化为更明显的心疼。

范干津忽然觉得浑身涌动着从未有过的悲伤，过去他会故意不屑这种伤口，还把它用理性和伪装成时髦的社会生态趋势。范干津这时却第一次意识到：现在不同了，他不是一个人，梁辉是他最亲密的人，正看着自己内心那个痛苦的大空洞……

自己应该是挺喜欢梁辉的。

可是，范干津想，“应该”和“挺喜欢”，是不是一种梁辉和自己相配的“理所应当”？因为他根本就不懂“正常喜欢”。

“真的什么都没有啊，梁辉。你会颗粒无收的。”范干津木然道。

最坏预期的风险意识又再次悲观占据大脑，他可以在脑中看到未来某天他和梁辉在律师面前签离婚协议的画面了。

——永远一个人，永远理性，没有任何亲密关系。曾让他感到安心，此刻却让他感到深刻的无措。

他放空大脑，闭上双眼以掩饰鼻尖酸意，可还是有一滴眼泪滑落出来。“能不能……抱着我？”

范干津声音很小。梁辉却听得分外真切，他像是终于窥见陡峭岩石的罅隙中淌出的真心涓流，把范干津紧紧抱在怀里。

如果是普通感到不安的恋人，会在温暖的怀抱里说：“梁辉，不要离开我。”

可他是范干津，他的大脑只会根据公式计算最坏结果，他就像是不识趣的预言家，低声说：“你会离开我的。”

“我不会。”梁辉大概是世上仅有的能正确读懂这套范言范语的人，“我永远陪着你、保护你、对你好。”

范干津怔怔拭去眼角一滴水珠。Oga发达泪腺和丰富的感情，就像是融雪剂，正在一点点化开那些他心底深处的坚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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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假酒店又是梁辉家的，位于热带低纬。有一片白色的月牙状海滩。梁辉吩咐工作人员铺了张超过十米的沙滩布，用各式遮阳伞和沙滩椅压着。

这片超过一百米的海滩，除了很远处的服务生，就只给这两人享受。

梁辉给范干津涂抹防晒霜，又手把手教范干津给自己涂抹。遮阳伞棚

听梁辉建议来吃喝玩耍的范干津，任他挑选，穿上一条印着鹿角纹的奇怪沙滩裤，挨个把那些果汁全喝一遍。范干津涂完防晒又躺在宽椅上睡了不到20分钟，表情逐渐变得迷惘。

梁辉正目不转睛盯着他。范干津瞅了瞅阴影中全身白皙，被那太阳多晒一秒都会变红的皮肤，再一瞅梁辉的腹肌，羡慕的同时又郁郁寡欢。

他知道这时候该放松、该高兴……该好好享受……但懒洋洋的总是走神。

所谓闲暇的“享乐”呵……

如果不是要跟梁辉在一起，范干津都不知道做这些事有什么意思。富贵子弟经常被养得文不成武不就、“游手好闲”。但范干津是被养成了另一个极端，一切不能“吸收知识”“增长见识”“积攒经验”“实践锻炼”的闲散安逸，都会被他判定为无聊。

又待了十几分钟，和梁辉拍了几张照片。范干津翻身坐起，出神地望着海面。

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梁辉道：“今天都把帆船、潜水还有那些冲浪的收起来了……等你身体好些了，我再教你。”

范干津暗想，梁辉这是怕他累到，晚上没体力“床上运动”了？

证据很明显，吃喝的玩意，梁辉可是准备得非常丰盛。冰柜上陆续呈上象拔蚌大生蚝等美味，还有精心烧制的河豚。说是刚空运来的。

“敢吃吗？最鲜了。”梁辉挑了一块河豚肉含.住，又凑过来嘴对嘴喂给范干津，交换唇齿时说：“要是有毒，就一块死，舍得我吗？”

“我不担心你。毕竟祸害遗千年。”范干津闭目和他分吃那块河豚肉。他想起以前校园里，在食堂或图书馆看到黏糊糊，嘴对嘴喂东西的情侣。当时自己虽不至于嫌弃，总是奇怪为什么那么无聊的简单姿势，他们居然能维持那么久。

现在范干津有点明白了，呼吸间缠绕着梁辉近在咫尺的信息素味道……什么沙滩、浪花、海鲜和冰镇饮料，和课桌椅、宿舍陈设般，都是没有意义的死物。可是只要和梁辉待在一块，时间就可以过得很快。他不再渴望蛋糕，也不再强烈地感觉人世那么无聊……

与其说是无聊，倒不如说是……

范干津若有所思摸了摸嘴边的痕迹，忽然问：“这算不算‘相濡以沫’？”

既像讲个冷笑话，又像是定义这一点新发现的温暖。

孰料梁辉缓缓摇头，牵着他来到广袤的海边：“‘相濡以沫’说的是小鱼在即将干涸的水洼里用彼此唾沫茍延残喘……看似值得感动。但事实上它很悲情，是人世缺乏关爱的状态。我不希望我和你是‘相濡以沫’。”

范干津看着无边无际的大海，有所悟：“难道我们还要相忘江湖？这也不是什么好词吧？”

梁辉微微一笑：“不忘。我们要‘相游于江湖’。畅快天地里自由自在，又能和彼此一起，好不好？”

范干津微愣，随即展开笑容点点头。那温柔释怀的真心笑容叫梁辉一时竟有些喘不上气来。愿得一心人，原来情字是这样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