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良人(1/2)
第126章 良人
伦盛在华东区域名头响亮, 这家上海最大的基金公司,就是钱祖宗。像只稳居钓鱼台的蜘蛛,投出去的钱就是攥在手里的粗丝。但凡实业谁不给伦盛三分薄面?
东方明珠附近华丽的办公楼, 子弹头光滑外观仿帝国金融大厦, 与外滩漂亮的银行隔江相对。从上辈子范干津就知道,圈内人对此庞然大物皆可谓又敬又怕、又爱又恨。
范干津刚下飞机就收到白雯消息——会议提前, 还有半小时开始。宇派大部分董事在上海这边有代表, 基本都到了。很难说不是给范干津的一个下马威。如果白雯不提醒, 他百分百会迟到。
范干津紧赶慢赶, 在还差五分钟时到达伦盛大楼入口。
范干津还是无法行走,任由海瑟薇推着轮椅,不去看周围人的脸色。琳达和两位保镖跟在后面,一眼看上去宛如小说里气派的残疾大少爷的阵仗。公司前台的漂亮礼宾,引着他们一行人进入电梯。
“十八楼的会议室。”范干津看那礼宾带他进左直梯,“伦盛的办公楼到了10层就分两边隔断, 我应该坐右直梯才能到吧?”
上面并不相连,会耽搁更久。
礼宾这才一愣:“不好意思。这边请。”她带范干津他们另外进一个电梯。
礼宾微笑表情掩盖着崩溃, 并未告诉范干津, 给她传消息说这是“董事邀请的客人。”非常含糊的说辞,她理解成要去董事长的办公室,就走了左直梯。
礼宾反应过来后才意识到,怕不是有人要整治这位年轻人。到时候锅还会推到她身上, “你怎么自己不问清楚”之类的。还好这位小董事看上去精明, 心理有谱。
范干津也暗自松了口气,上辈子熟悉的伦盛大楼构造,幸好蝴蝶效应没变位置。范干津心想,有人故意给前台传递模糊信息, 如果电梯上错,来回折腾,他就迟到得更久。看来伦盛内部有人对他相当不待见。
范干津顺利进入会议室时,果然大部分人已经到了。他刚好提前一分钟。范干津一进门,所有人都齐刷刷眼神如针刺般盯向他。不少人欲言又止又狐疑打量他坐轮椅的姿态,似在掂量这是不是作秀。他们都没有贸然说话。
椭圆会议桌旁,宇派董事全坐在一侧,给范干津安排的座次在另一侧。这是方便接受质询的位置。
伦盛的代表是白雯和李鹿,此外工商、电力、中实、烟草还有几支小股东的董事代表,悉数到场。
白雯座位旁边还空着座位,桌上却没放铭牌。范干津怀疑是梁辉座位。当年两人心照不宣地“避嫌”,梁辉从来没出席过伦盛作为宇派股东之一的场合。但最开始牵线做事,被金董委托签字授权的是梁辉。
今天这件事,于情于理梁辉都应该过问。但范干津今天也一直都没收到梁辉的消息。
范干津想:不知道梁辉是在“避嫌”,还是因为前几天被闷棍打懵,不想搭理范干津。他幽幽暗叹一声,这次自个大概真的把梁辉伤得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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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雯看到范干津出现,似松了口气,马上她又低头发消息。
【你腿怎么回事?痛风吗?不应该吧。】
男人到中年,肥胖久坐又喝酒应酬多的,很容易患痛风症,发作起来要人命。但范干津这么瘦,年纪也不大,不像这病的易感人群。所以白雯才会觉得奇怪。
范干津:【另外的小毛病。没事。】
范干津轻描淡写,现在即便对白雯也不能透露。资金蒸发是风险,创始人性命有虞也是风险。要是今天让董事们知道自己被下毒,患上命不久矣的绝症,怕是立刻作鸟兽散。
脑洞大的人,还以为范干津要以此为由“不起身”。正好他们也不想起身迎接范干津,居然憋着不问,怕范干津卖惨。
范干津目光扫视一圈,心想,唐若白选择把刀子递到别人手中,有人高兴得迫不及待,可劲想掐死自己。他顺水推舟做戏,不让这些人知道他是真的走不了路。
——等今天开完了会,范干津想,无论吴医生那里告诫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他都要不惜一切活下来。
范干津朝众位董事颔首微笑,预料中的枪林弹雨呼啸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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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董事代表股东诘难的问题,是无法达成上市回报率要求。
比如伦盛当初投了9000万,占宇派份额的15%,经过几轮融资,现在已经稀释到5%。约定上市套现离场时,至少要有三十个点的回报率,还要算上利息通胀。
宇派经过这些年的融资扩张,已经从一个六亿元的有限注册公司,变为估值超百亿的准星级企业。套现了起码能回馈十多亿人民币。
电力、烟草、房地产……没有哪个实业不想多要钱。在看到匿名举报信时,那些企业总裁几乎要背过气去。举报信里详细描述,范干津把本来储备有余的海外准备金拿去买空威斯康辛跌熔断的股。为了救活濒临绝境的中建。
众人炮火猛烈抨击范干津,说他独断专行,说他滥施好心,说他不把投资人的钱当回事,唾沫星子乱飞。
伦盛作为提供场地的半个主人,倒是未发一言。有好几次李鹿忍不住想说话,白雯都对他警告似的一瞥。
还算淡定的就是工商银行,毕竟银行已经见惯了各种作死企业。而且很多时候银行也要奉命救市。那几个没投多少钱的小股东也算淡定,反正他们本来就吃不了肉,纯粹到此一游来的钟国祝也很淡定,还慈祥对范干津笑了笑。
等其他董事酣畅淋漓地痛陈十分钟,范干津不动声色:“你们现在,有诉求了吗?”
那些代表这才收敛话头,仔细考虑着利害关系。
“咳咳。”李鹿终于不顾白雯眼刀子,“范董做出这样的事,连累岳董和政府当初的投资,这既然是您一个人的决定,那请您给我们这些投资人补偿,这样我们才能继续和宇派一起走下去。”不然所有人都吃不到肉。
范干津:“你们要什么?”
“现在宇派恐怕基本没什么利润了。我们更是分不到什么。除非多一些份额来‘弥合损失’。”
野兽们终于露出獠牙。
范干津嗓子一阵冒烟:“要我把占比份额送给你们?”
范干津当初投了一亿,经过几轮融资后,如今是15%,依然是宇派内与岳长风并列的第一大股东。有合伙人委员会长期制度的约束,他的钱在十年内不会拿出来套现。
如果抵给这些投资人,在上市募资的钱进来后,他们就能捞够大量韭菜钱。这就是很多投资人的终极诉求,也并不会理会企业上市后是否遭遇凶险。
对自己的企业尚且如此,他们根本无法共情范干津拿钱去救中建的决定,只觉得多此一举。聪明人会知道中建被救活后,会带着A股大盘全面翻红,沪指深指能再赚一笔。但他们会觉得,那是“公共建设”的利好——有人翻修路网、解决交通拥堵,栽树除尘,让行车更舒服——放在别人身上要大力称赞,可是这若花了他们的自己的钱……哪怕享受到,也会气急败坏。
这就是经济理论里所谓“公地悲剧”了。在纯粹资本利益驱动之下,是没有人愿意建设公地的。
白雯终于轻咳一声,说出和李鹿不同的诉求:“我觉得抵份额站不住脚,宇派可以暂缓上市。等渡过这波资金危机再说。范董的能力,大家是有目共睹的。这次的决策虽然亏得多了些,出发点也是好的。请他‘戴罪立功’,慢慢补回来就是了。”
几个佛系投资方也赞同白雯。补偿份额就像明抢似的。那些人一下子和范干津闹这么僵,嘴脸难看、目光短浅。
其实范干津在做的事情也是在补回来,他原本希望在董事们知情前就把窟窿填上,结果唐若白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地选择了告发。事态一下子很难挽回。
两派人诉求不同。一方咄咄逼人,要抢范干津手中份额。另一方却更愿息事宁人。
并非势均力敌,来抢劫的强盗更多,理由也层出不穷。
中实地产说:“今年已经是宇派成立第八年了,上市约定期是五年,后来因为研发进度,硬生生延过两次。岳董总说上市审计很麻烦,其实只有A股上市需要那么严苛的盈利条件和三年退市期。在港股或美股上市,都不需要盈利,手续很简单。可惜又是范董自己得罪摩根代表,把去美股上市的路堵了——范董,不是我们倚老卖老,年轻人有闯劲是好事,但把自己闯得头破血流,就别怪我们来保驾护航了。”
电力集团道:“我们还是信任范董的,只要请主力银行配合,范家那些资产冻结着当抵押,我们可以不撤出来,等到满足回报率的那一天。再不济,范董还有鑫工股份在身上的嘛。”
这是生怕宇派变成个榨不出油水的空壳子,盯上了范干津的个人财产,尤其是传闻中有价无市的云山别墅。也想分羹到鑫工的产能上。
范干津只觉一群老虎即将往身上扑肉。他想先用共同利益把这些人稳住,准备金不算是完全烧掉,是换成了威斯康辛的三分之一股份。虽然现在它已经熔断,但只要抓住机会煽起来,不但能割美股韭菜,说不定还能赚更多。是这段时间被花旗和沙美做空太凶,冒不了头,先蛰伏养精蓄锐一段时日。
范干津想,只要他讲得在理,这些人不是傻子,垂涎更大的利益,不会立刻咬上来。
这时候范干津脸部肌肉却僵硬了一下,抽动嘴角,在发出一个奇怪声音之前闭住。其他人以为他是在沉默。
范干津惊诧想:为什么会发作得这么快?脚部麻痹似乎已开始顺脊骨扩散,让他吐字艰难。
钟国祝继续看热闹:“我也不介意宇派延缓上市。其实除了抵债和推迟,还有第三个解决方案——天降一百亿,既能满足套现约定,又不会耽搁募股。”
烟草代表打哈欠:“钟老板真幽默。那就看我们范董有没有点石成金、大变活钱的本事?”
范干津给白雯发消息:【申请休会十分钟】。他手指按键也有点吃力,感觉到手脚都开始有点僵。他马上要和吴医生联系,看有什么药,能撑过这一时半会。
毕竟,以逻辑和语言能力为武器的范干津,如果嗓子失声,无法陈情利害关系,处境就更不利了。在场多数人想要逼范干津割肉,火马上就要烧身。在商务战场上,失声的范干津,宛如牙语幼童怀揣珍宝于闹市。
范干津也不能投影个PPT,以打字代替发声,轮椅代步好歹让别人以为他在虚张声势卖惨。要是说不出话,岂不坐实他的身体隐患。
白雯看了手机一眼,打着哈欠:“暂停一会儿吧。”
李鹿想趁病要命,有些不满中断进程:“你又要做面膜?”
白雯:“有意见?老娘脸上的高级玻尿酸可贵了!”
董事们卖白雯面子,立刻也有人来奉承雯姐驻颜有方。范干津给她发了“谢谢”二字,就让海瑟薇推他离开会议室。
范干津知道走廊尽头有个小休息室,进门后还轻车熟路指了天花板角落的隐蔽摄像头。让海瑟薇拿桌布遮了。警卫室的保安也不明白这年轻人怎么好似对伦盛如此熟悉,监控画面里一片漆黑。
警卫汇报此事,今日轮值后勤的特助只说:“人家大概要小睡几分钟,遮就遮呗。”
警卫看排班表,今日轮值后勤的是P7总助高凯旋,好像是梁辉的第一秘书。梁辉是伦盛首页高级恒星合伙人中,唯一年龄在30岁之下的。他有伦盛10%股份,是仅次于金董、白雯和李鹿的第四合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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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干津试着清了清喉咙,一开始发出点咕噜噜声,旋即又更哑,几乎发声都成了问题。范干津迅速打字告知吴医生。
吴医生大惊:【少爷,我这就飞上海来。现在您别乱跑,我马上叫上海的学生接您去医院。您千万别再做什么了。】
范干津打字:【给我能再说半小时话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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