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新掌舵(2/2)
范干津:“我当然是会给您提供可行性的——机器和老工人生产线的安置方案,我这里的调研显示——”
段向陵制止:“不要说了,小干,你太年轻了。我希望下一次你先修正战略,多想想,然后我们还可以谈下去。”
可行性都不听?范干津那一瞬间露出的震惊脸色并没有掩饰,段向陵往门外走,冷冷回头看了一眼,薄薄嘴唇道,“还是说,你要动用权限,强迫开股东大会,让所有人都来听你的‘战略’和‘可行性’?伟大的范老板?”
段向陵发脾气嘭地摔门,走出办公室。范干津深呼吸几秒,想明白了姨父在意的关键:
如果说十二位高管都是姨父的左膀右臂,那范干津这一出彻底从生产方式上面做的改革,相当于能决策所有工人的未来。
如果范干津坏了事,鑫工确实一两年就完蛋。如果范干津成功,这一万多工人,都直接受惠于范干津。这才是釜底抽薪。让段向陵瞬间觉得自己王座不保。
成或不成,都不是段向陵乐意看到的结果,所以他连听都不愿听,甩脸走人。
他反应越激烈,越说明内心深处有部分,其实隐约知道范干津说得对,就更烦躁了。
段向陵确实非常不爽。
——生死战略决策,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就能看到,我就看不到?
——你有本事找机器和新生产线渠道,我就找不到?
——如果你成功,轻轻松松就把鑫工拿回去,我战战兢兢守成二十来年,又到底算什么?
——退休的工人除了养老金,还可以继续在鑫工的食堂用餐,见到我都会夸。我让工会记得他们生日,等我老了,也一直都会受到他们的爱护尊敬。你忽然把他们引向新的生活、新的福利、新的机会……我其实不怀疑你能找得到合适的方法,就是因为不怀疑你的能力……
——范家的人,你们范家的人,就是这样,才一个个都死得早吧……
最后的念头太过于刻薄恶毒,段向陵怔然坐在总裁大皮椅上,难过地想:其实他还是怜爱这外甥的,范干津小时候真可爱,乖乖的,文静清秀,又那么聪明,玉瓷似的小娃娃。
长大了,成了和他父亲似的男人。段向陵不会去嫉妒范怀老爷子,从最初印象就是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峰。可是范系舟不同,他妻子的姐夫,他也跟着叫姐夫,但也就比他大一岁。
范系舟,和名字一样看上去清雅淡泊的彬彬君子,看外表似乎更适合当个大学老师……竟然在做万川融的时候,以那样雷霆的手段,一年之间就在全省93个县级行政单位,把网点布下。
段向陵今天从范干津身上,看到了相似的东西。段向陵摔门时生气的怒火,朝向曾经引起他严重嫉妒心态的同辈人——学历都是名牌大学,当年工作经验也都只短短几年,甚至妻子都是很相似的姐妹,为什么那么强烈的云泥之别?
——因为是范家出身的吧,就只有这个变量了。
范系舟夫妇的早夭,让段向陵重新因为“范家短命风水”的迷信而心理平衡。是他自己开的车,他妻子也遭到不测,但……不是他的错……是被范家的霉运牵累的……
段向陵心想,但他不会迁怒小辈,依然怜爱关照范干津这个可怜孩子。他也确实很久没有想起过那段仿佛永远处于姐夫阴影下的岁月了。
今天意外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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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干津不想把心思花在争斗夺权上,他是真怕三五年后鑫工会死。可姨父怎么会相信他只想做事情呢?除非他把股权全部拿出来,或者承诺改制完全部拿出来。姨父才会觉得安心吧。
范干津心想:但我不是那种为了世界和平,坑死自己也觉得幸福的人啊。我要做的事情能让所有人都变好,可我除非牺牲自己的所有,凭什么?
那天段向陵说的简单粗暴开股东大会,也是一个办法。但姨父不配合,这事情推动起来就困难重重。
强行推动?范干津想:我也不是那种会发动玄武门之变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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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范干津开始一个厂区一个厂区走访,和一线的工人们交谈,实地调查情况,收集一手数据,也不断微调着他的改制计划。
范干津打着“学习”的旗号,不暴露出真正意图。并不介意老工人都把自己当花瓶。反正他这个花瓶还挺赏心悦目。大部分都挺配合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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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个月,范干津认了一遍所有厂区的工人,愈发意识到代际撕裂问题已经很严重。老工人们满意度普遍高,他们大都生活稳定,手工产能效率虽然降低,但鑫工并没有减少工资,平均3000多元。他们也已经无甚追求,干活效率低下和摸鱼混日子现象也比较严重。客观上他们年纪大了,确实精力不济;主观上也是老油子,知道不会惩罚,也就赖在那里。
年轻工人流动性大,普遍觉得累,工资低,流水线上多干多错,抱怨频频。一旦有了更好下家就会离开,并且评价那些流水线的老主管和老工人们抱团严重,尽是把活往年轻人这边甩,却没有多劳多得的加班费。
范干津记录了全部四十八条流水线情况,听取了三千多工人的意见,思考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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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向陵当然也有眼线,知道这事,但他没阻止。或许在他内心深处,也隐隐明白鑫工确实要在竞争浪潮中,走向改制的那一步,这些事情早晚都要有人来做。但当初陆渊老爷子留下来的管理办法,段向陵一点都没有动过,对所有冗旧俗规都一团和气。
因为段向陵就是那种不愿意搞砸事的德性。鑫工如果要灭亡,不能灭在他手上。
段向陵任由范干津折腾调研,不加阻拦。但也绝不松口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