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时光(2/2)
“梁辉也要去变异年度论坛大会,他是最年轻的新晋发言代表呢。”钟国祝又说。
范干津不动声色,敷衍:“应该恭喜他。”
“这论坛好听点说是开会,其实也是大家默认找人相亲了解的机会。梁辉已经分化一年多了。一直没找人配对,他也不是那种到处撒网留情的德性,早点定下来对他才好。但这孩子父亲刚过世,心里苦得很,标准又高,谁都入不了他的眼。”
范干津有些心乱,他和梁辉那段隐秘的标记关系,虽然成了过去式,总叫他心头有鬼,生怕别人知道蛛丝马迹……范干津继续敷衍:“那您何不传授他一些经验?”γ
“哟,会埋汰人了。”钟国祝年过不惑,标准的钻石王老五,身边的Oga伴侣从来没有断过,不知标记了多少人,却没有人真正拴住他。关于他的情.妇争风吃醋都出过好几次新闻。
变异人法则里提倡AO终生配对。钟国祝私德有亏,经常被吐槽抨击。但他太有钱了,那些被他标记又抛弃的Oga情.妇,下半辈子都被安置得很好。当然也有变异人保护协会指责“光给钱有什么用。没有Alpha抚慰,Oga的发情期会出事的!渣男!”钟国祝就会暧.昧风.流地回应:“虽然和平分手,每人的发情期我都记得,会去送温暖的。”
总之,在AO感情道德上,钟国祝污点从来都多,想剁了他或是想把他送监狱的大有人在。刚才范干津漫不经心地请钟国祝“传授点经验”给梁辉,出口后也意识到不妥。
“梁辉那小子,和他爸一样,看上去挺能社交,其实就是苦行僧。我想带坏也带不坏啊。”
“当初梁辉刚分化,我们给他找相亲对象,那一屋子花容月貌,他都不看几眼。我有的时候怀疑那小子是不是和尚道士,或者一门心思搞事业,就没见他动过心。他的择偶标准像保守主义者,不但极为深情专一,而且要找志同道合的人。明天这论坛都是些青年才俊,很多优秀的Oga会参加,希望他能得遇良缘吧。”
范干津应和道:“是。”他心情又被一股莫名其妙的东西哽住了。
青年才俊?志同道合?
他蓦然一惊——为什么要想这种问题?
——我已经不是Oga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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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干津打定主意不再去关注梁辉,也不去打听什么变异人年度论坛大会,梁辉有没有遇到良缘,他硬下心肠不去管。
在英国一年交换结束后,范干津听说梁辉在几所藤校offer里,选的是哈佛,和上辈子的芝大不一样。蝴蝶又振翅了。
梁辉毕业出国。范干津和他再没有见过面。
范干津在英国的这一年,致力于扭转部分同学对中国大陆的奇怪看法,Kasuki已经成功被说服了,表示一定要去北京玩。大家相处得也算和平友好。范干津与索芝的Akira保持社交朋友关系,但没有展开讨论商务合作,只作为AUM的备选。
岳长风带范干津去了摩根,和AUM谈了一年的租赁合作,合同非常苛刻,机器不能带回国内,只能在美国使用,宇派需要在海外建一个分部,手续陆续要半年才办完。使用的苛刻条件包括:每天时间不能超过8小时,不能有中方工作人员在场,中方工作人员不能接近设备仓库二十米之内。封装后的芯片不提供次品更换。折损的成本计算在中方头上等等。
第一年的感应刻度芯片,有效产能为三千片。然而这三千芯片并不能转化产品,都不够第一轮实验损耗的。租赁机器的费用却高达三千万。虽然宇派的预算还够烧几年,但如果不提高几倍芯片产能,怕是钱烧完了,这产品连实验室的门都出不去。
第二年,AUM提出了更苛刻的租赁条件,包括给美方操作人员(并不是宇派公司的)增加劳务费,更多的损耗区间等。岳长风每次和那边的人谈完都忍着满肚子的气。这时候范干津适时提出:“不然我们找索芝问问?”
“不能做出大动作。这几个寡头公司的上层都是通气的。一旦让他们察觉我们要偷师技术的企图,就会彻底关闭通道,租赁也不给了。”岳长风沉吟道,“你问的时候,必须很小心。”
“我好好计划一下。不会急躁冒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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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的范干津已经大三了,他选上SUAE的会长,和许多企业老总结识,办了几次声势浩大的校园活动。他会用心地编辑活动情况的九宫格宣传,发在官方账号上,自己微信转发时仍然不发一言。得了个“史上最高冷会长”的称号。
大学校园时光在流逝,偶尔学弟学妹们会讨论起金融大学前辈中的风云人物,梁辉去的是哈佛,孟杉杉去的是耶鲁,傅望书去的是MIT,薛闲在毕马威找了份工作。做活动的时候偶会回学校来,对学弟学妹依然很热情。范干津也不好问他到底是不是和孟杉杉分手了。
欧阳山知道大概率保不了研,开始铆足劲准备考研;刘宁天则想找个轻松点的海外留学镀个金,比如澳大利亚。范干津又刷了托福雅思、GREGMAT的分数,也准备了十几所学校的申请,刻意排除了哈佛。
他和梁辉并没有完全断绝音讯,打过几次电话,聊些无关痛痒的事情。但微信一直没加回来。
有一年元旦,梁辉从大洋彼岸给范干津打了个电话,说“新年快乐”。范干津回:“你也是。”
那边梁辉似乎在室外跨年,电话中的喧嚣并不能减少他的沉默的尴尬,就像得了绝症只说得出四个字。范干津听到那边烟花炸开、人群欢呼、梁辉深深浅浅的呼吸,却没有多余的话语,便按下“再见”的挂断键。
还是大三这年的暑假,范干津呆在云山别墅里准备留学材料,正是最炎热的午后,他靠在亭中纳凉。梁辉又打了越洋电话过来,说:“我在凯巴布高原峡谷里,半夜星空好美。”
美国最大的峡谷,谷中有科罗拉多河,差十二小时。那时是美国的半夜。
范干津煞风景般回了句“看来基站信号不错。”梁辉在那边轻轻笑了声,低低道:“和那个时候的星空,很像。”范干津心中一酸,继续煞风景:“你别被大峡谷里的鳄鱼吃了。”梁辉又笑了几声,挂电话。
范干津想象得到,梁辉朋友圈还是那么热闹。他看不到,就像是和梁辉不在一个世界。此刻,他们有各自的白天黑夜,物理距离是地球上相隔最远的两端。梁辉要和他分享露营时的星空回忆,云山别墅这里都照着白天的太阳。
——梁辉……就这样吧……信息素分子差不多祛干净。我可以心平气和地,和你一年讲一两次无关痛痒的电话,像一根微不足道的细丝。
范干津想,如果刻意完全斩断,或许还会留下深刻印象,不如就这样轻飘飘地牵着。不怎么陌生,也不会突然袭击。我和社交圈里共同的熟人,偶尔讲到你消息时,也会应景笑两声。
——这根细丝,就是这辈子我们关系的落点吧。我不会像上辈子那样仇视你,可以勉强称呼一声“朋友”。
哪种朋友呢?
最暧.昧多情的是“朋友”二字,最泯然于众的也是“朋友”二字。
热闹散了,远远望着,渐行渐远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