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蜗牛般的试探（2/2）

他没再说“我会努力”，也没再说“我会好起来”。

他只是低低说了句：

“谢谢你们……还没走。”

那句话，说得很慢。

像怕每个字都会被拒绝。

但说完之后，他没看任何人。

只是低头，把手悄悄收回到被子里。

顾彻没说话。

他坐直了一点，靠近那留出来的空位，轻轻靠着。

没有触碰，只是静静地坐在那。

——如同他一直做的那样：不要求、不打扰，只陪着。

这一刻，病房没那么冷了。

窗台有光，地板有影。

而那道影子，落在被子的一侧——

是两个人的距离。

也是一个人愿意让别人走进来的界限。

他还是不会说“留下”。

但他终于没有再试图“自己一个人承担一切”。

——他留了一个空位。

那是他第一次，主动地，让别人靠近。

他其实不是没想过他们会走。

从一开始就想过。

他想过崩溃的自己是不能被爱的，疯掉的他，是“麻烦”、“没用”、“吓人”的版本。

——不是那个能出席董事会、完美落地项目的“好哥哥”。

所以当他说出“如果我真的撑不下去”的时候，

他其实已经在心里准备好迎接——沉默、敷衍，或者劝他“努力一点”。

可门外那句：

“你哪怕把我们赶出去，我们也会等在门口。”

却像一把钝钝的刀，剖开了他压得最死的那层硬壳。

原来他们真的听见了。

原来，他不需要“做到完美”才有资格被等。

可他还是不信。

他怕这只是“感动时刻”，怕他们明天就忘了自己说过什么。

怕自己把门打开，却又一个个看见他们转身离开的背影。

他不敢说“进来”。

——那是一个太直接、太脆弱的请求。

他也不敢说“留下”。

——因为那意味着他把选择权交给了别人，而他这一生最怕的就是“别人决定自己是不是值得”。

所以他只是慢慢地，轻轻地，把被子往旁边拉了一点。

——就那么一点。

不多。

刚好能坐一个人。

这是他能给的最大胆尝试。

不说话，不解释，不强求。

但也不是拒绝。

是他说不出口的那句：

“你们愿意，就靠近一点。”

他动作很慢，因为他在等。

——等对方如果不愿意，可以假装没看见。

——但如果愿意，那他终于，不用再一个人睡在这个空空的床上。

那被子外的世界，曾是牢笼，是实验间，是“编号”的编号空间。

可他现在，终于想试一次：

如果我不再是编号，是不是……也有人愿意留下？

当他听见父亲没走，顾彻没动，他忽然感到很轻。

不是“问题解决了”的轻。

是那根一直绷着的神经，终于不用绷到断裂的轻。

所以他说：“谢谢你们……还没走。”

其实他想说的，是另一句。

——“我……还没准备好你们走。”

可他还没敢说出来。

但也没关系。

他已经做了他能做的最大让步。

他拉了那一点点被子——

那是他人生第一次，不用靠努力表现，而去换来的“有人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