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刑期(2/2)
如果当时,在予恩决定独自面对“祂”之前,他能抛开所有顾虑,能像汪牧那样不管不顾地提出一个条件,或者像张祁灵那样用一直表明立场,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哪怕只是告诉予恩,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在无关利益、无关责任地牵挂着他,是不是也能在他决绝赴死的那一刻,给他一丝微弱的暖意?
可是他没有。
他选择了最“正确”,也最残酷的方式——沉默地注视,得体地告别。
“呵……”一声低哑的轻笑从谢语辰喉间溢出,在空旷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浓浓的自嘲。
正确?得体?
现在想来,那些他引以为傲的冷静和权衡,在失去予恩这个结果面前,是多么的可笑,多么的苍白无力。
他宁愿自己像汪牧那样偏执,像张祁灵那样沉默地守候,至少他们遵从了自己的本心。而他,谢语辰,却用理智亲手扼杀了表达的可能,将自己困在了这座用责任和规矩搭建的黄金囚笼里。
他抬手,用力按了按刺痛的太阳穴。脑海里又浮现出长白山那扇冰冷的青铜门。
他们一次次地去,一次次地站在门外,仿佛那样就能离他近一点。
张祁灵的沉默,是一种不言说的等待。黑瞎子的插科打诨,是一种掩饰悲伤的习惯。吴携的眼泪,是毫不掩饰的思念和质问的表达。
那他呢?
他的感情,又该以何种形式安放?
继续这样,每年定时去那扇门前站上几个小时,像一个完成某种仪式的信徒?然后在剩下的三百多天里,回到这个灯火通明的牢笼,处理永远处理不完的文件,参加永远参加不完的应酬,扮演那个完美无缺的谢家当家?
他做不到。
那份被锁起来的情感,在失去之后,非但没有湮灭,反而挣脱了束缚的野兽,在他心里横冲直撞,啃噬着他所有的冷静和自持。
他爱他。
这个认知,清晰而残忍地烙印在他的灵魂上。在他自己都未曾彻底察觉的时候,那份感情早已深入骨髓。
爱那个完整却又复杂、独一无二的予恩。
可是,太晚了。
他现在能做的,似乎只剩下这无望的守望,和这深夜无人时的独自剖白。
“予恩……”他对着窗外那片虚假的热闹,轻声唤出这个名字。声音在寂静中散开,得不到任何回应。
“如果……如果你能听见……我想告诉你,我……”
“爱”这个字,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它太重了,重到在失去了倾诉对象之后,显得如此轻飘而可笑。
他最终只是疲惫地阖上眼,将翻涌的情绪强行压回那片深不见底的沉寂之中。
他知道,明天太阳升起,他依旧会是那个沉稳持重的谢语辰,会继续打理谢家,会协调九门,会……在某个合适的时间,再次踏上前往长白山的路。
只是胸腔里那个空缺的位置,永远灌满了长白山的风雪,冰冷,空洞,永不愈合。
这份迟来的、无法宣之于口的爱,成了他余生无法摆脱的烙印,也是他为自己那份“理智”和“沉默”,所判下的、最漫长的刑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