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忘忧草(1/2)
南院仓库的火,烧了整整一夜。
冲天的火光,将知味楼的后院映得如同白昼。直到天快亮时,那股焦糊味才渐渐散去,只留下一地漆黑的残骸和无法抹去的证据。
知味楼前堂,却是一片截然不同的景象。
静。
雅致的“听松”房内,只有沸水注入紫砂壶时,那细微而清悦的声响。
杨莺跪坐在茶台后,素手纤纤,动作行云流水。她今日穿了一件月白色的长裙,衬得人格外清冷。她的面前,坐着一位文士打扮的中年男人。
男人姓刘,是知味楼的常客。出手阔绰,且对茶道颇有见地,是杨莺眼中为数不多的“知音”。
“杨大家的手艺,真是愈发精湛了。”刘姓文士端起品茗杯,先嗅其香,再观其色,最后才小酌一口,“这道‘凤凰三点头’,不仅是形美,更是将这大红袍的岩韵逼出了三分。佩服,佩服。”
杨莺没有接话,只是专注地温着下一泡所需的茶具。对她而言,客人的赞美,远不如手中这套“天青釉”的汝窑瓷器来得实在。茶是她的道,茶具便是她的法器。
“说来,杨大家的茶,不止是品饮的雅趣,更有几分疗愈的功效。”刘姓文士放下茶杯,慢悠悠地开口。
这话头转得有些突兀。
杨莺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刘先生说笑了。茶能静心,却非良药。”
“哦?我倒不这么认为。”刘姓文士笑了笑,“我曾听过一个传说,说世间有一种奇草,名为‘忘忧’。此草无色无味,一旦入茶,能解世间一切烦恼忧愁。杨大家可曾听过?”
“江湖传言,当不得真。”杨莺淡淡回应,开始为他冲泡第二道茶。
“是吗?”刘姓文士靠在椅背上,像是在回忆什么,“我有一位故友,曾身居高位,权倾一时。可后来,他病了。不是伤寒那样的病,是心病。”
雅间里的空气,似乎随着他的话语,变得粘稠起来。
“他总说有人要害他,饭菜里有毒,枕边藏着刀。整日里心神不宁,暴躁易怒。请遍了京城名医,都束手无策。”
杨莺持壶的手,很稳。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壶里滚烫的沸水,仿佛正浇在她的心上。
那段时日,掌柜的也是这么同她说的。
“有一位贵客,中了暑热之毒,心火亢盛,神思不宁。只有你的茶,能为他静心清火。”
“后来呢?”杨莺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有些干涩。
“后来,他的家人寻到了一位茶道高人。”刘姓文士的叙述不疾不徐,“那位高人说,此症药石无医,唯有以茶调理。她用一套极为繁复的工序,为我那位故友,连上了三道茶。”
三道茶。
杨莺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掌柜的当初交给她的,也是一个方子。上面用朱笔写着三味主料,配上十几种辅料,最后还有一个用黑墨圈出的名字。
她不认识那种药材,干枯、卷曲,捻碎了也闻不到任何味道。
掌柜的说,那是从西域来的奇珍,能安神定魄。
“第一道,清心。第二道,安神。第三道,忘忧。”刘姓文士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石子,投入杨莺死寂的心湖。
“三道茶喝完,我那位故友,果然平静了。他不再叫喊,不再惊恐,只是静静地坐在椅子上,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然后,他就那么睡着了。”
刘姓文士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端起杨莺刚为他斟好的第二道茶。
“他再也没醒过来。”
杨莺垂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她的脸。无人能看见,她的脸上已无半分血色。
“仵作验了尸,什么都查不出来。所有人都说,他是积郁成疾,油尽灯枯。可我知道,不是的。”刘姓文士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是那位茶道高人,用一杯‘忘忧’,送了他最后一程。这何尝不是一种慈悲?”
慈悲?
杨莺的身体开始微微发抖。
她想起了那个雨夜。
她被蒙着眼,带进一处守卫森严的府邸。在一个密不透风的房间里,她见到了那位“贵客”。那人确实如掌柜的所说,狂躁不安,眼神里满是惊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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