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可云番外一（2/2）

秦老大夫默默递来铜镜。可云望着镜中人：苍白但洁净的脸庞，乌发整齐地绾成髻，与记忆中疯癫时蓬头垢面的模样判若两人。而镜面反射出的父母，却像被时光啃噬过的残烛。

她终于触摸到李嫂脸上的疤。指尖传来的粗糙触感，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是...是我弄的？" 她想起有次发病抢剪刀，寒光闪过时娘扑过来护住她。

李副官突然放声大哭，这个曾在战场上断骨不吭声的汉子，哭得像走丢的孩童："怨爹没本事！让你娘俩受苦..." 他撩起衣襟，腰间暗紫色的勒痕狰狞可怖——那是去年抬棺木落下的伤，为赚五块大洋给可云买药。

可云的泪水决堤而出。她发现娘的左手始终蜷缩着，掰开后看见掌心深刻的指甲印——这是多年来紧握拳头抑制哭声留下的。而爹右脚走路微跛，是因背她求医时从山崖滚落所致。

"可云乖，喝药了。"李嫂习惯性地吹凉药汤，就像对待三岁孩童。这个动作让可云想起痴傻的十年里，娘总是先尝过温度才喂她，有次被烫得满嘴水泡。

她突然抱住母亲单薄的身躯，脸埋在散发皂角香的衣襟里。隔着布料能摸到嶙峋的肋骨，这件她当年绣过缠枝莲的肚兜，如今松垮得能塞进两个拳头。

"尔豪少爷他..."李嫂刚开口就被李副官拽住衣袖。可云却平静地抬头："都过去了。" 她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在谈论别人的故事。此刻她指间缠绕的，是娘鬓角扯落的白发；掌心贴着的，是爹开裂的手茧。这些实实在在的触感，比虚妄的旧情更令人心痛。

秦老大夫拨弄药炉，青烟袅袅升起如涅盘的凤。可云望着父母被苦难雕刻的容颜，突然看清了自己真正的归途——不是困在陆家后院的相思局，而是成为撑起父母余生的梁柱。

她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味激出新的泪水，却带着重生的力量。窗外恰有雏鸟破壳，啾啾声应和着药杵的节奏，仿佛在唱一首告别过去的挽歌。

当最后一声呜咽化作叹息，可云用袖口轻轻擦去母亲的泪痕。阳光正好照在她新生的面容上，那些被泪水洗净的伤痕，终将成为守护至亲的铠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