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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漓江途染(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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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俊突然拍腿惊呼,速写本上已跃出九道灵动线条。每道旁都缀着细密标注——譬如“马眼:直径约20厘米,似嵌白玛瑙”。炭屑星星点点洒落纸面,宛如泼洒的碎墨:“找到了!最后一匹藏在左下角,尾巴还俏皮地翘着,像在驱赶蝇虫。你们看这道弧线,何等鲜活!”众人哗然赞叹,连撑筏人都竖起拇指,竹篙击水发出玉磬般清响:“后生可畏啊!我当年看了半晌才找出五匹——”

正午的阳光穿透云层,江面突然亮得晃眼,像撒了把碎金,连水下的卵石都清晰可见 —— 青灰色石灰岩像浸了墨的砚台,边缘还沾着绿苔的墨;乳白色石英石像凝了脂的玉,在光下亮得晃眼;沾着青苔的那些,绿得像刚从春茶树上摘下来的芽尖。阳光穿透水面时,石影在江底晃啊晃,像一群趴着的小兽,偶尔有鱼群游过,银白的身影划破石影,像给墨画添了笔白。

毓敏趁机掏出藤篮,藤条的纹路里还沾着晨露,桂花糖的甜香立刻漫了开去 —— 不是猛扑过来的浓郁,是顺着波纹慢慢漫开,像裹了层雾的棉团,飘到鼻尖时,竟连呼吸都变得甜软,盖过了江水的清冽。“尝尝我的独门桂花糖,用今年新采的金桂熬的,加了麦芽糖,甜而不腻!” 她给每人递了块,指尖沾着的糖粉遇潮即化,在掌心留下浅浅的印子,像落了片桂花的影子,“这糖得配着漓江的水吃,就像卤菜粉配卤水,绝配 —— 你们试试,含着糖看山,连山的颜色都甜了,绿得像浸了蜜。”

柳梦璃再度拨响琵琶,《漓江谣》的旋律混着笛声漫过水面,与渔翁的山歌遥相呼应。弦声沾了阳光,竟像裹了层金,檀木琴盒上的铜锁光斑跳得更欢了,落在水面像一群啄食的小鱼。墨云疏难得卸下干练,正用手机录着视频,镜头里的山峰、云雾、竹筏连成一片,像幅流动的工笔画。她忽然轻笑,声音里带着难得的软,像被阳光晒化了:“原来‘清舟阅美景’的‘阅’字这般精妙 —— 不是‘看’风景(看是表面,像走马观花),是‘读’风景(读是入心,像品诗嚼字),每道波纹都是字句,每片云雾都是标点,这漓江就是本活书,得慢慢翻,细细读。”

竹筏行至午后,撑筏人指着远处的轮廓说:“前面是邮轮码头,咱们换乘邮轮走下段 —— 那段是 20 元人民币背景图的拍摄地,叫黄布倒影,坐邮轮看得更全!” 众人欢呼雀跃,韦斌扛着相机跑在最前,竹筏晃得厉害,他的影子在水面歪歪扭扭,像跟着他跑的小兽。邮轮是木质的,甲板宽约十米,木纹是深褐色的,像被江水浸了百年的宣纸纹理,阳光照上去时,阴影像极了江面的波纹,脚踩上去咯吱响,像甲板在跟江水说话。栏杆是铜制的,带着淡淡的铜锈味,混着阳光晒过的暖意,指尖摸上去涩涩的,像触到了旧时光的表皮。

众人刚登上甲板,毓敏掏出钱包,抽出一张20元纸币。纸币在风中轻晃,浅黄底色映着阳光,背面的漓江图清晰可见:远处群峰温婉,近处竹筏如墨点,江面泛着三道细波纹。

“咱们比对比对!”晏婷凑近,举起纸币对着远山端详,“这山峰位置好像不太一样,是我举反了,还是雾挡了?”

沐薇夏接过纸币,指尖拂过油墨纹路:“这是2019年版,背景是‘黄布倒影’——江底有块黄布似的礁石。”她轻点纸币上的最高峰,“这叫‘朝板山’,一会儿就能见到实景,比纸币上更气派。”

夏至触着纸币上的竹筏,想起父亲的老照片——父亲站在甲板上,手持旧版绿色20元纸币,背景亦是黄布倒影。他将纸币、照片与实景叠合,阳光投下重叠山影:“看!三十年过去,山峰轮廓、江波纹路竟一模一样,像时光在此打了个结。”

苏何宇用罗盘比对:“此地地质稳定三亿年,三十年不过一瞬。”邢洲架起相机,让纸币山影与实景在镜头中融合:“这是人工印记与自然杰作的对话。”

弘俊在速写本上左右分绘纸币图案与实景,中以箭头相连:“纸币竹筏简如剪影,实景竹筏灵动有影有人——还有这雾,纸币未绘,却是山之魂。”

柳梦璃轻拨琵琶弦,由声随风:“山水之妙,在于既入笔墨流传于世,又隐云雾自在生长,如通透君子,不卑不亢。”

邮轮缓缓驶近黄布倒影,江底的黄布礁石渐渐清晰 —— 那是块巨大的石灰岩,不是整块的石,是覆着淡黄色藻类的,藻类像铺了层薄绒。阳光照上去时,黄不是扎眼的亮,是像陈年宣纸上的蜜色,江水漫过礁石,黄与绿混在一起,竟像调了松烟墨的绿茶,浓淡相宜,浅处是嫩绿,深处是深黄。远处的朝板山直立如板,顶部平整得像被匠人削过,边缘还沾着云的白,底部浸在水里,影影绰绰的,与纸币上的图案严丝合缝,连阳光照在山尖的光斑位置都一样,像有人照着实景画的。

旁边的 “僧尼山” 像两个并肩的人影,胖的穿了件褐衣(是岩石的赭红),瘦的披了件青衣(是苔藓的绿),头靠着头,像在说些只有山水才听得见的悄悄话。再远处的 “螺丝山” 螺旋向上的纹路,像宣纸卷起来的痕迹,一圈圈绕上去,竟像时光在山石上刻下的年轮,每一圈都藏着岁月的故事。

“一模一样!” 李娜惊呼,举着纸币跑向栏杆,纸币在风里飘了飘,差点被吹走,韦斌眼疾手快地接住,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两人都红了脸,像被阳光晒透了,“你看这江面的波纹,纸币上画了三道,咱们眼前的也差不多,连竹筏的位置都像照着画的,筏子上的人都像一个模子刻的!”

林悦笑着说,手里的手机录着视频,镜头从纸币慢慢移到实景,过渡得像电影镜头,纸币的边、实景的山,渐渐融在一起:“这才是最妙的 —— 人工摹仿自然,却赶不上自然的灵动,你瞧这雾,刚飘到朝板山尖,纸币上可画不出这动态。”

夏至望着眼前的风景,忽然觉得心口发暖 —— 前世的殇夏曾画过这幅景(梦里见过,宣纸上的黄布倒影,墨色浓淡和此刻一样),父亲曾拍过这幅景(照片为证,背景里的邮轮和眼前的船影重叠),现在他正看着这幅景,手里还拿着印着这幅景的纸币。时光好像在这里打了个结,过去、现在、未来都缠在了一起,像江里的水草,绕着同一根卵石。

他掏出纸笔,松烟墨是父亲留下的,倒在砚台里时,香不是冲的,是带着松针的清苦,顺着指尖爬上来;宣纸是半生熟的,纹理像江底的卵石,笔尖划过的声音轻得像雾在飘。他写下:“纸币印山影,江风传古音。黄布藏倒影,千年同一心。”

霜降悄悄站在他身后,轻声念出诗句,气息拂过他的耳尖,像江风扫过竹梢,指尖轻轻点在 “千年同一心” 五个字上,指甲盖的温度透过宣纸传过来,像江面上的阳光落在手背上,暖得刚好:“这字里的韵脚,和你写《欲临桂林》时很像呢,都带着对山水的敬,像在跟老祖宗说话。”

“因为风景未变,心境也未变。” 夏至合上本子,江风吹起纸页,与父亲的老照片、那枚银簪(霜降又戴回了发间,簪头的莲纹映着水光)一同在暮色里轻晃,像一群跳舞的精灵。远处的九马画山已隐入暮色,石纹在夜色中若隐若现,不是真的骏马,却像有蹄声从山壁里传出来,轻得像风擦过竹梢。黄布倒影的礁石也被夜色染成深灰,只有江面的波纹泛着月光,像撒了把碎银,每道波纹都载着点光,慢慢漂向远方。撑筏人的山歌又起,调子比来时更悠远,像从时光深处飘来,混着琵琶与笛声,漫过江面,漫过峰峦,漫过这承载了千年时光的漓江,连水里的芝麻剑鱼都似被惊动,尾鳍扫过卵石,沙沙声成了歌的伴奏。

邮轮靠岸时,夕阳已沉到山后,只留下满天的红霞 —— 不是成片的红,是层层叠叠的,浅粉、橘红、金紫混在一起,像把胭脂盒打翻在了天上。江面染成金红,像铺了条从云端垂到水里的红毯,踩上去该是暖的。码头的青石板被夕阳染成橘色,像撒了层碎金,墨云疏已在码头清点人数,声音被晚风送得很远,像飘在云里:“休整一晚,明天去遇龙河听涛,那里的竹筏更窄,更有‘一叶扁舟’的味,水也更清,能看见鱼群游过!”

众人欢笑着登上岸。毓敏怀中的桂花糖香,与江风的清冽缠绕在一起,像一张甜与凉细细织成的网;柳梦璃的琵琶声渐慢下来,弦音浸润着暮色,宛如蒙上了一层轻柔的纱;邢洲的快门最后清脆一响,将漫天红霞与粼粼江面一并收进镜头,说要洗出来作壁纸。

夏至走在霜降身旁,手中的诗稿还带着未干的墨香,与飘来的桂花甜意轻轻交融。那薄薄的、带着体温的物件被他仔细夹在诗稿中间,墨迹因而悄然转印在了纸页上——像一幅淡雅的山水,为诗篇钤了一枚温软的印章,浅黄的,带着时光的温度。

他忽然想起独秀峰下的石刻,800 年前王正功写下 “桂林山水甲天下” 时,怕也是这般望着山水,觉得所有言语都不如眼前的真。所谓 “桂林山水甲天下”,不是说它最奇、最险(比它奇的有黄山,比它险的有三峡),而是说它最 “真”—— 它能承载时光(三亿年的地质,是时光的骨架),能容纳记忆(前世今生的故事,是时光的血肉),能连接人与物(纸币、照片、诗稿,是时光的信物),能让每个遇见它的人,都找到属于自己的 “刹那永恒”,像此刻,红霞、江声、诗稿、故人,都融在了一起。

江面上的最后一缕阳光隐去时,邮轮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时光在水面写下的注脚,弯弯曲曲,都是故事。而那首《漓江途》的诗句,正随着江水缓缓流淌,流过九马画山的石纹,流过黄布倒影的波痕,流过 20 元纸币上的竹筏,流过每一个与山水相逢的瞬间,从未老去 —— 就像这漓江的水,永远清,永远绿,永远带着属于它的 “甲天下” 的灵韵,像位通透的老者,笑着看时光流转,自己却依旧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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