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波澜（2/2）
“咔嚓！”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破空镜珠破碎的瞬间，一股浓郁精纯、蕴含着玄奥空间法则的能量立刻从中弥散而出，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在空中急速荡漾、旋转，瞬间构筑出一个直径近丈、内部流光溢彩、散发出强烈空间波动的蓝色能量漩涡！漩涡缓缓旋转，仿佛连接着未知的远方，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吸力。
李牧死死地盯着那空间漩涡，心脏如同擂鼓般狂跳。他期待着下一刻，老祖宗李夜宸那威严的身影便能从中踏出，以灵婴境界的强横实力，横扫这些魔傀魔仆，带领他们脱离这绝境。
然而，等待了数十息，那空间漩涡依旧只是缓缓旋转，除了散发出的空间波动愈发强烈外，丝毫不见李夜宸分身降临的迹象。
李牧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倒不是担心老祖那边出了什么意外，以老祖灵婴境后期巅峰的修为，在星饶城周边几乎可以横着走。他担忧的是，这空间通道是否被魔尊的力量干扰了？还是沙谷本身的空间壁垒因为魔气笼罩或者那头可能苏醒的老沙龙而变得不稳定？万一老祖无法降临，或者降临过程中出现意外……那他和李芯月，今日恐怕真的在劫难逃了！
就在李牧捏碎破空镜珠、焦急等待的时候，陆天策这边，也发生了异动。
他手中紧握的那枚代表着陆家家主权柄、材质非金非玉的令牌，其上那些之前就在缓缓流转、勾勒符文的细密空间能量丝线，终于在这一刻，将那个玄奥无比的符文彻底勾勒完毕！
符文形成的一瞬间，仿佛引动了冥冥中的某种力量。一股虽然不如破空镜珠那般磅礴，但却更加稳定、更加隐秘的空间波动，猛地从令牌上荡漾开来。随后，众人周围的空间开始出现肉眼可见的、如同水波般的褶皱，陆天策、陆天齐、陆天佑、龙姬四人，身体开始变得模糊，仿佛要被那圈空间褶皱缓缓吞没、传送离开。
陆天策脸上甚至已经露出了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他紧紧抓住身旁的龙姬，准备迎接空间传送带来的短暂不适。
然而，就在四人即将被那空间褶皱彻底吞没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强大无匹、冰冷彻骨、蕴含着无上威严与毁灭意志的意念波动，如同跨越了空间的距离，毫无征兆地轰然降临！这道意念之强，仿佛是整个魔域的力量凝聚于一点，瞬间就精准无比地作用在了那圈包裹陆天策四人的空间能量褶皱之上！
“哼，敢在我眼底救人，找死！”
噬天魔尊那清朗却充满无尽杀意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直接在所有人心灵深处炸响！
“噗——”
如同肥皂泡被戳破，那圈已然成型的空间褶皱，在这道恐怖意念的冲击下，连一息都没能支撑住，便发出一声轻微的哀鸣，瞬间溃散开来，化作漫天混乱的空间能量粒子，消失得无影无踪。陆天策四人刚刚变得模糊的身影，重新凝实，脸上还残留着难以置信的惊骇与绝望，传送被强行打断了！
紧随其后的，是那道强大意念带来的余波。这股力量不仅摧毁了陆家的空间传送，更是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直接波及到了旁边李牧催动的破空镜珠形成的能量通道！
“嗡——轰！！”
蓝色的空间能量漩涡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剧烈地扭曲、震颤，随即在一阵刺目的光芒中，轰然崩溃！通道被硬生生切断，紊乱的空间能量如同失控的刀锋，向四周疯狂溅射。
而此时，在空间通道的另一侧，李夜宸的分身，其实已然准备踏入通道。
他盯着那旋转的空间能量入口，内心正在经历着最后的挣扎与权衡：“那头老沙龙定然是醒来了，如此大的动静，不可能没吵醒它。之前那道冲天光柱，还有刚才那道诡异的震动，很有可能就是它搞出来的。凭借现在这具分身灵婴境界初期的修为，进入其中万一出现意外，遭遇那头老龙或者别的什么恐怖存在，这具花费了不少天才地宝方才修炼出来的分身可就要毁弃了，对本尊也是不小的损伤。但……万一李牧那小子真的运气逆天，得到了那万年灵药呢？若是不去，岂不是错过了这万载难遇的天大机缘？有了万年灵药，本尊突破化神境界，便指日可待！”
李夜宸十分纠结，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他能感觉到，破空镜珠形成的能量通道极不稳定，开始逐渐消散，一旦能量消耗完毕，通道就会彻底关闭，到时候他想要再一次快速穿梭千里，进入这诡异的沙谷，就是天方夜谭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通道的光芒愈发黯淡。李夜宸死死盯着那旋转的漩涡，仿佛要透过它看到沙谷深处的景象。最终，对万年灵药的贪婪压倒了对风险的忌惮，他眼中闪过一丝狠色，猛地一咬牙，下定决心拼一次，身形一动，就要冲进那即将闭合的通道中！
然而，就在他即将迈入通道的刹那——
“嘭！！”
通道入口毫无征兆地猛然炸裂！一股狂暴的空间乱流混合着冰冷的魔念反噬，如同重锤般狠狠轰击在他的身上！
“噗——！”
李夜宸分身甚至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胸口如遭重击，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狂喷而出。他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被那股巨大的空间能量反弹力直接从尚未完全消散的漩涡中弹了出来！
“轰隆！”
他的身躯如同炮弹般倒飞出去，狠狠地撞进了身后一处坚硬的岩壁之中，生生陷入其中一丈有余！碎石纷飞，烟尘弥漫。若不是他这具分身乃是灵婴境界的强大肉身，坚韧无比，单单是这股空间能量反弹的巨大压力，就足以将他压成肉饼！
“该死！怎么回事？！”李夜宸分身挣扎着从人形坑洞中爬出，浑身衣衫破碎，狼狈不堪，他咳嗽着，又朝地上啐出一口带着内脏碎片的鲜血，又惊又怒地骂道，“这沙谷中除了那头老沙龙，难不成还有别的化神境界修士？！竟然能强行打断空间传送？！”
他感受着体内翻腾的气血和受损的经脉，脸色难看至极。这次不仅没能进入沙谷，反而分身受损，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他对沙谷内的凶险，有了更深的认识。
就在李夜宸遭受空间能量反弹，险些重伤的时候，远在星饶城，城主府深处的一处密室内。
盘坐在一个玄奥复杂、刻画着无数空间符文阵法中央的陆云峥，猛地身躯一震，脸色瞬间涨红，随即“噗”地一声，口吐鲜血，神魂剧烈震动，神色瞬间萎靡了下去，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该死的！”陆云峥猛地睁开双眼，眼中充满了惊怒与难以置信，“怎会有如此强大的化神境界强者的意念波动，生生打断了‘挪灵阵’的运转，还隔空反噬于我？！可恶！”
他怒骂不已，心中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他此刻所在的大阵，正是陆家代代相传的远距离空间挪移法阵“挪灵阵”，与家主令上的传送符文相互呼应。就在一炷香前，他感受到了挪灵阵传来的异常波动后，立刻明白是陆天策那边启动了传送，急需接应。他毫不犹豫地取出三枚珍藏的上品灵石，插入挪灵阵正中心阵眼处的三个凹槽中，迅速启动了挪灵阵，并且亲自主持大阵，调动自身法力稳固通道，随时准备迎接陆天策等人传送回来。
谁料，人未等到，先来的是一道霸道绝伦、充满了毁灭气息的化神境界强者意念波动！那意念波动，瞬间就切断了家主令上挪灵符和此地挪灵阵之间的联系，并且，那股意念波动还顺着空间波动的痕迹，如同顺藤摸瓜，直接隔空轰击在了作为主阵之人的陆云峥身上！
索性有着挪灵阵本身的正面缓冲和削弱，才使得陆云峥仅仅只是受了点不轻不重的内伤和神魂震荡，若是直接承受，恐怕不死也要重伤。即便如此，也让他心惊胆战，对沙谷中存在的恐怖有了直观的认识。
视线转回四海龙神大殿这边。
看到李牧的破空镜珠和陆天策的家主令传送，都被那道不知从何而来的、强大到无法估量的意念波动强行打断，一直紧握着那合并千里符、暗中尝试催动的墨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上冷汗涔涔。
他握着符箓的手，微微颤抖着，硬生生打断了即将完成的催动术法。很显然，那个张浑等魔仆口中的“魔尊”，其实力定然是通天彻地，远超他的想象！连空间传送都能强行阻断，自己若是此刻催动这千里符，下场恐怕不会比李牧和陆天策好多少！说不定不仅无法逃跑，很有可能被那不知道隐藏在何处的噬天魔尊直接锁定，隔空镇杀！
想到这里，墨辰心中一片冰凉。他默默地将两张已然有些温热的符箓，重新小心翼翼地收回了怀中最贴身的位置。这最后的逃生希望，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收起符箓，转头看向了依旧在全力维持“悲雪”剑意，庇护众人抵御魔念的王剑芝，眼中不由得流露出一丝复杂难明的羡慕。剑修，果然不愧是最为难缠、也最能在绝境中创造奇迹的修士。仅仅只是刚刚凝聚出的本命法剑，就能够瞬间帮助他们将侵扰心神的魔念隔绝在外，虽然无法抵御物理攻击，却保住了他们最后一丝清醒的意志。很显然，王剑芝这本命法剑“悲雪”的威力，主要体现在精神攻击和防御上，虽然本身物理杀伐之力可能不大，但这才是最为可怕的。精神层面的交锋，在修行界中，一直都比直接的刀剑拼杀更加令人恐惧和防不胜防。
孙符缓缓站起，拖着疲惫伤残的身躯，转头看了一眼面色灰败的陆天策和李牧二人，知道他们最后的逃生手段都失去了效用。他心中五味杂陈，踉跄着走到那尊巨大的真龙玉雕的一只龙爪边上，仅剩的右手缓缓抬起，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轻轻抚摸过那冰凉而坚硬的玉质龙爪。指尖传来的触感，仿佛带着万古的沧桑与龙族的威严。孙燕、孙湳等人的死亡，同族子弟的惨状，深深压在他的心上，让他感觉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和沉重的负罪感。
王剑芝依旧在艰难地维持着飞剑“悲雪”所化的悲情剑丝领域，将残余的魔念隔绝在外。但他的脸色同样苍白，额头青筋暴露，汗如雨下。看似他操控飞剑化丝，笼罩全场，极其威风，实则每一分每一秒，“悲雪”都在疯狂地消耗着他本就所剩不多的灵识力量。这种消耗是持续性的，如同在燃烧他的灵魂本源，一旦时间过长，灵识力量耗竭，他将会直接魂飞魄散而死！
龙逸辰这时候，在黑袍女“暖春”剑意的帮助下，体内的魔气被暂时压制，也缓缓清醒了过来。但他伤势太重，胸口贯穿伤虽然止血，但内腑受损严重，只能无力地趴在地上，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他好不容易才用尽全力，艰难地翻过身来，平躺着，望着大殿顶部那幽深的黑暗和零星的光芒，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
“诸位，”王剑芝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和虚弱，打破了这死寂般的沉默，“可否……有什么计划？再这样下去……我可就要撑不住了……” 他的话语如同重锤，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所有人都明白，王剑芝的庇护，是他们此刻还能保持清醒、没有被魔念吞噬的唯一屏障。一旦这屏障消失，后果不堪设想。
“所有人，想活的，立刻抓紧时间恢复法力，哪怕一丝也好！” 一直沉默观察的黑袍女，此刻终于再次开口，她的声音清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王小子这剑意领域撑不了多久。一炷香！最多一炷香后，无论恢复多少，所有人一起冲出去！目标，北侧通道！届时，能否活命，就各凭本事，听天由命了！”
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不是办法的办法。固守待毙，只有死路一条。趁现在魔念被暂时压制，魔仆似乎也因为刚才的变故和柳琴的离去而有些分神，集中所有力量，搏一线生机！
黑袍女的话，如同在黑暗中点燃了一盏微弱的灯塔。
余下的十四人中（除去昏迷的侯青、龙逸辰，以及心神受损的王剑芝暂时无法动弹），还勉强保持清醒和行动能力的人闻言，纷纷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与绝望，不再犹豫，立刻盘膝坐下，不顾一切地开始运转各自残存的功法，疯狂汲取着空气中稀薄的灵气，同时纷纷服用了自己珍藏的、用以保命的上四阶恢复丹药。
陆天策、陆天佑、陆天齐、龙姬、李牧、李芯月、墨辰、孙符、姚青璇等人，几乎是同时拿出了压箱底的丹药，什么“回天丹”、“续灵紫金丹”、“百草玉露丸”……一时间，药香弥漫，虽然无法立刻恢复战力，但至少能吊住一口气，恢复些许法力。
至于昏迷的侯青、以及之前互殴重伤昏迷的侯明、侯岳三人，则被离他们最近的姚青璇，强忍着羞意和身体的虚弱，分别往三人口中塞入了一枚通用的“复灵丹”，希望能短暂帮助三人稳住体内伤势，恢复一丝微弱的法力，或许在突围时能起到一点作用。
黑袍女也没有只让王剑芝独自承受压力。她见状，再次祭出她那柄本命法剑“暖春”。暖春剑发出一声欢快的轻鸣，同样化作无数道粉红色的、带着融融暖意和勃勃生机的剑丝，飞入王剑芝的“悲雪”剑意领域之中。两股剑意，一者悲怆寂寥，抵御外魔；一者温暖复苏，滋养心神。虽然属性不同，但此刻却奇异地相辅相成，共同构筑起一道更加强韧的精神防护。
暖春剑的加入，使得王剑芝压力大减，周身剧烈波动的气息终于稍稍平复了一些。他趁机也立刻服下了一枚温养灵识的丹药，抓紧这宝贵的时间，快速恢复着几乎枯竭的灵识力量。虽然只是杯水车薪，但总好过坐以待毙。
很快，残存的众人，在这短暂的、以王剑芝和黑袍女燃烧自身为代价换来的宝贵喘息之机里，开始了争分夺秒的恢复。每个人都知道，一炷香之后，将是决定生死的最后冲刺。大殿内，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丹药化开的微弱灵光，以及那两道交织的、守护着他们最后清醒的剑意，在无声地对抗着殿外无尽的魔气与杀机。
风暴，即将来临。而希望，依旧渺茫如萤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