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咒皆终33(1/2)
万咒皆终33
很久以前,楼罗伽还是怀着期待的心情踏进神山的,抱着万一的侥幸心理。
一次,百次,万次,千万次,哪怕是万一,他也该……也该见到那人一千次了吧?
可没有,一次也没有。
不管什么时候来到神山都是一个样,峭壁上的石窟空空如也,若非有鳞目还在他面前一次又一次地晃来晃去,他都要怀疑那人是他虚构的,仅有两次的遇见,是他前半生里分不清虚实的美梦。
他把那洞窟装点得和梦中相同,他喜欢一个人躺在里面,想着或许一睁眼,就能看见未完的篝火。
多少次和衣而卧,就有多少次形单影瑟。
期待,希冀,麻木,绝望,崩坏。
如果可以再次见到你,那就吸干你的星髓,折断你的腿,让你无法腾空起飞……
冷意席卷过身躯,危险油然而生,楼罗伽脚步微顿,粗狂沉闷的怒吼已经顺着风雪飘荡到耳际。
他的眼睛睁大了,凛冽寒风割着眼角,迷蒙中,隐约瞧见一团黑色遮天蔽日矗立在尽头,脑中针扎似的刺痛使得意识空白刹那,已经有巨大身躯到达眼前,楼罗伽甚至没有来得及分辨方向,就已经被盯上,被重创。
石怪行迹疯魔,并没有先前遇到的那样强势,像是没有拉满弓弦的木箭,楼罗伽弓着身子在雪地里等了好久,等到胸膛碎裂,都没能看见金色斑斑破风而来,下一次攻击,他一定会死在这里。
耗尽所有能量奋力一击,几乎九死一生,纵然这个石怪已经强弩之末,他也需要拼着所有的运气,用尽所有的手段才能将它杀死,从这个东西手下逃出。
太弱了,太弱了,他得更强大,强大到可以与时代抗衡,强大到可以杀死那个东西,杀死面前所有的阻碍。
楼罗伽是被运输锆石的单脊众发现的,蜷缩在山脚下,浑身都是破碎的星光,血凝结成冰,与褴褛的衣袍冻在一起,好不狼狈。
那样严重的伤,单脊众下意识就觉得是新诞生的星子不太幸运,遇上了豪夺之人,因为自身太过弱小,才被欺负成这个样子。
人们把他擡到车上跑出一段距离,擦干净脸面才发现,这人竟是四大占卜师中名头最盛的云祲,带走也不是,半路扔下也不是,最终只能趁着夜半悄悄把人送到内庭,弃尸般不留任何踪迹。
等内庭的人发现时,已然晨光熹微。
温度融化寒冰,一半仰躺朝上的,血被雨水冲刷,皮肉泛白,另一半靠近地面的,就与潮湿泥泞混在一起,一上一下,一半干净,一半污秽,两个极端,却都使那原本情况就不太乐观的伤口更加严重,开始腐烂。
此事算不得秘密,众人在暗地里猜测到底是什么东西能伤了楼罗伽,可任凭怎么打听,也没听说过云之上哪里发生过大动静。
风角鸟占都来看过他,楼罗伽连眼睛都不睁,后来,有鳞目在某天夜里造访,旁敲侧击地询问当时情景,萤虫站在窗外,听见他淡淡地说是意外。
萤虫不信,有鳞目自然也是不信的。
沉疴宿疾,积重难返,楼罗伽大多时间都在昏迷中渡过,对面的窗户大敞着,他醒来时便每天盯着发呆。
并无好眠,他整夜整夜地做梦,虚幻杂乱,从愈发阴沉烦躁的面相上来看,没有一个算得上好梦,怕都是不怎么和善。
萤虫眼睁睁瞧着楼罗伽的目光灼灼如火,有一日,他突然笑了,笑得令人毛骨悚然。
就是那天,楼罗伽死在了病房内,死状极其难看,在潮湿多雨的内庭里,像过往的每一任云祲那般,干瘪得像一具木乃伊,那副样子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或许是因为历代云祲都活不久,楼罗伽活到如今,满打满算的,还破了记录,如今说他突然暴毙,竟也荒谬地没引起什么疑惑的水花。
内庭的人们都习以为常,极为熟练地安排后事,发放正式讣告,公开葬礼,在楼罗伽的墓碑上写他是在位时间最久的一位云祲。
萤虫看着那具尸体下葬,没有人知道她与楼罗伽休戚与共,如今她还好端端地,跟前段时间楼罗伽卧床时相比,力量流转舒畅了不止一星半点。
云祲之名后继无人,内庭率先取缔了占卜师的组织名头,改为领主制。
萤虫在内庭多呆了几天,在内庭忙乱地推举领主时,不着痕迹地消失,等内庭踌躇不定焦头烂额时,又重新出现。
她被推上领主的位置,有了正经名头去做往常做惯了的事情。
众人只道萤虫挂念末代云祲,想全了他的遗愿,因着寻蓝的命令,内庭还真折腾出些结果来,不仅织造了遮雨衫,还让内庭最后一抹绿色保留下来,刻画在衣袍墙壁之上。
云之上大事不多,只零零散散有几处小国崭露头角,各寻归属。
或许是因为占卜师势力退居二线,暗地里吞噬法则的践行者也有一段时间的骚动,虽并未闹出什么大动静,但若有人刻意观察过云之上的光源分布就会发觉,深渊已经宛若黑洞,没有光之生物存活了。
暗流涌动,危机四伏,云之上发展得越来越快,挣扎于生死线上的生活早已远去,繁荣,繁华,升平富足。
直到有一天,外庭星子跟着单脊众进入高庭,却在踏入巨门的刹那当场炸裂成星尘,撕碎在空间裂隙中。
此刻众人才突然之间发现,不知从何时起,庭院之间竖起了奇怪的屏障,将不同的地区割裂开来,又在某种奇怪的方面将他们连在一起。
要么永远偏居一隅,无法朝外面迈出一步,要么就走遍整个云之上,才能获得自由。
在这巨大的时代更叠中,高庭并不承认它的尽头是深渊,甚至开始逐渐关闭神殿同往异世界的大门,将深渊彻底排除在外,云之上保留了完全的光明,舍弃了它的影子。
一时间,各个领域之间保持着微妙的和平。
萤虫并不在意这些琐事,她只在乎楼罗伽,楼罗伽要什么,她就做什么。
楼罗伽隐姓埋名,在暗处徘徊,他把牢笼一样的神殿高高举起,赠与这方水土新晋的领域之主。
他对力量的渴望达到了一个峰值,且再也填不满。
萤虫知道,那被他寻找了很久的东西似乎重新出现了,唯有此事,才能令他放浪形骸。
等再次见到他,已是多年流逝。
她裹紧了深绿衣袍,站在神山石窟正下方高耸光洁的一根骸骨上,那里已经有厚厚雪层覆盖腹腔,“可惜,没能为大人找到蓝色。”
说不失落是假的,她用了那么多的时间,人力物力财力精力,但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楼罗伽并未透漏过这东西要来做什么用,但萤虫能感觉到楼罗伽传过来的渴望,那一定很重要。
她叹口气,望向远处盘坐在旷野的楼罗伽,今日是他第两万次算出的有收获之日,高庭神殿的巨门越来越狭窄,如果这次依旧不行,他们必须要出去了。
而这次出去,下次能不能再进来,都是一个未知数。
眼看天色渐晚,整个天空依旧没有任何动静,萤虫轻呼一口气,还是不行吗?她正要飞跃而下去唤楼罗伽,余光却猛地瞥见远处山腰有一点黑色在缓慢移动。
萤虫是复眼,视力绝对不会出错,她眯着眼仔细辨认,微微吃惊,“有鳞目?他怎么会在这儿?”
现在哪里还有人会朝圣神山,就连三天两头往这里跑的楼罗伽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有鳞目一个半吊子,在神山得不到任何好处,他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
迟疑一瞬,萤虫想不出前后,便立马传音给楼罗伽,“大人,我瞧见孤虚大人在左上方的山——”
话音未落,天地蓦地变色,一股强大的气压从天而降,红色陨石如冰雹下落,金色巨剑穿破云际,火红的温度炙烤大地,山顶雪大片大片融化滑落,萤虫侧身一闪,脚下的骸骨就被完全掩埋,形成一座小山丘。
萤虫摇身一变,化作一道流光扑向楼罗伽,以萤虫之身爬进他的口袋,依托着楼罗伽腾空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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