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1/2)
离
将军卸去头盔,露出面貌,看眉眼,竟是个女流。
“你?”白岩歪了个头,似乎认得她。
女将军看不见在旁的程子封和贞三不二人,两眼只盯白岩,斥道:“昏君,你杀了程将军,又以冥婚辱他,怎好意思抱着他的剑惺惺作态。”
白岩惑道:“诶?”
女将军再不废话,挥刀砍来。
贞三不:“不好,他要死在这了。”
程子封快手,在刀锋劈下之前,将白岩从这幅伪躯拖了出来。
女将军一刀斩下白岩首级,提了头颅出去。
外头呼声震天,高赞这一壮举。
程子封:“……”
他于虚处一点,虚空便成一幕,泛起水波。
他手指一圈,虚幕便浑然一转,旋起流涡。
从涡心向外看去,船、钵、蜡,全在原位。
这般来去自如……
贞三不扬眉道:“你这是领会了?”
程子封:“大半,其他出去再论。”
贞三不点头。
程子封拎起白岩,先一步踏入旋涡。
贞三不紧随其上。
迈步将将当口,不知为何,贞三不下意回了次头。
他瞧见这殿中多出一人。
此人身着黄衫,立在白岩残躯之旁,低头看看,“啧”了一声。
他是谁?
这念头在贞三不脑中一晃,便如雾般散去。
——
做不得仙,便要做人。
而人,为子为兄为夫为父。
不能履责,终身抱憾。
若为人。
不得自私自利。
若为人。
不得溺于情爱。
若为人。
若为人。
若为人。
……
“师兄!任师兄!”
南山弟子远远追上任己,擦了把汗道:“任师兄,喊你老半天了,怎么不理我啊?”
任己:“我方才想事,没听到你喊我,怎么了?”
弟子从袋里掏出一大叠书信,“喏,桃花君的。他说太多了,懒得看,依老样子,让你帮他瞧瞧,有要紧的再告诉他。”
任己拨了拨信封,看清每封封名字迹,各个熟悉。
他道:“没什么要紧的,你给他送回去吧。我马上下山了,叫他自己拆,或者再找个人帮他瞧。”
“啊?”弟子苦着脸道:“山里刚下了雨,路难走,我好不容易跑过来的,再跑回去?”
“……”
任己叹了口气:“算了,给我吧。”
他接过信,向弟子道:“下次记得和他说。”
“嗯。”弟子眉开眼笑,背着空袋走了。
任己拿了信,回到院子,原地支起个大火盆。
他将信拆开,仔细读了,对手中书信道:“好歹我看过了,别觉遗憾。”
话罢,丢进盆中,看火舌一点点将纸舔尽。
他一封接一封的将信烧光,如往常一样,驾轻就熟。
他心里多少有些愧疚,对这些信,亦对写信之人。
任己时常下山,知道俗世立了傀儡帝王,八大世家据地为封,各自为政,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仙君随手施为,在落难人眼中,是承了天大的恩情,不晓得恩人姓名,只知金枝剑为记,桃花为号,来处南山。
绵绵情意,欲语还羞,小心翼翼借纸张一吐情愫。
凡人短寿,至死,仍盼与君再会。
这等深情,他比不上。
任己曾与桃花君提过几次。
桃花君反问任己,“见了又能怎样?”
他点点书信,其上笔迹纤秀,署的闺名。
桃花君:“我并不记得她是谁。”
任己:“……”
灰烟渺渺,任己对着火盆发了一阵呆。
他转身回屋,提了同是大捆书信出来。
这是他写的。
时间久远的,任己都忘了自己写的是什么。
他弹弹信上落的灰,道:“你们就比较可怜了,从没被人看过。”
话罢甩手丢进火盆。
烧完一提,回屋再拿。
任己抱了摞小画出来,最上一张绘了鼠兔,圆头圆脑,胖胖乎乎,实在有几分可爱。
任己同是毫不留恋,丢进火盆。
进屋再出,来回几趟,烧了几个轮次,屋里存货还没烧去三分之一。
任己寻了个筐子,进屋去装,多少省了几趟功夫。
他烧了许久,整个人都被熏灰了,才烧干净。
压压灰土,碾灭火星,任己去池塘边上洗了把脸,回来时,绕道去了桃花君的住处。
普普通通的木房子,铺了台基,垫高些许。
这会门闭着,严严实实。
任己跳上台基,随意坐下。
他眼瞧着门板,像要考究清楚这木板上头每一条纹理走向,又像是单纯的发呆。
“我以前同你说的话不是假的。”
任己突然就开了口。
“你总说我小孩子瞎闹,做不得准。”
“如今我是大人了,我心里想的没变,但我也算知道什么是不可能了。”
“你是仙我是人,你总有你的事要做,我也有我的事要做。时间不饶人,我耗不过,就算了。”
“等再过个几年,你差不多就将我忘了。再过个几十年,我就该彻底没了。”
任己说到这,一想这顺序,他还没死,这人就先把他忘了,顿时怒火熊熊。
但很快火就熄了。
虚烟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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