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工(2/2)
银枝对答如流。
核实无误,领头擡手放过。
一切顺顺当当,车马刚过城门口,留着车厢内的白岩忽“咦”了一声,道:“谁在讲话?”
车厢内本来一片静默,白岩冷不丁这么一句,着实有些吓人。
贞三不:“说什么了?”
白岩:“拦下。”
他话音刚落,原本已放过的领头带着众守卫追了上来。
领头一把拽下车夫,枪头一挑,掀开车帘。
银枝拱手:“何事?”
“你们,”领头:“刚刚说是从哪来?”
银枝:“良县。”
领头:“本城新规,良县来人,没收全部财物,你等四人,快快下车,听候安排。”
银枝、宝枝、白岩与贞三不面面相觑。
银枝:“怎么?”
贞三不:“便听命吧。”
他们下了车子。
白岩还想拿着剑宝,那领头一声大喝,“听不见我方才说的吗?没收全部财物。”
贞三不拍拍白岩,道:“放心,丢不了。”
四人将全身口袋掏了个干净,俱放在车里,立在道旁。
守卫将整车驾走,不知去往何处。
领头回头,再问排在后的任己,“你从哪来?”
任己:“良县。”
“……”领头:“什么,栾县?进进进。”
任己:“官爷听岔了,是良县。”
“岔不岔的,”领头:“我不知吗?赶紧,走。”
任己:“……”
贞三不对任己微一点头。
任己道:“说的是。”
他打马赶车,先进了城。
余下四人在太阳下烤了一会,来了个文书小吏,穿一袭长衫,满头是汗,匆匆跑来问道:“说是四人,在哪?”
领头擡手一指,正对白岩四人。
小吏近前,草草认了遍脸,道:“同我来吧。”
贞三不:“去哪?”
小吏:“还能去哪,当然是去找个活呗。”
贞三不迷惑,“活?什么活?”
“营生的活啊。”小吏道:“不然你们身上半个子都无,明日喝西北风啊。”
贞三不:“先没我财物,再叫我做工,这是何道理?”
“嗯?”小吏奇怪道:“这什么说法?不是你们在良县过不下去,才来秦城讨生活的吗?”
贞三不:“?”
小吏:“?”
两人鸡同鸭讲,完全对不到一起。
贞三不:“定是哪处弄错了,这位官爷,不如放我们离去,我再找那城守讨要财物。”
小吏:“不成不成,我乃此地司工。秦城之内人人有工做,人人有饭吃,你们既交到我手,便不能作例外。”
贞三不:“那你要如何?”
小吏:“同我来。”
他领着四人到了一处院子,进了圆门。
小吏:“来都来了,不如一试。或许平步青云,就在此一遭。”
贞三不看那院中,人潮汹涌,七扭八扭拖出长长队尾。
队伍擡头置一张桌子,桌后坐一人。
小吏指桌后那人道:“这位是知先生,来人报上所长,由他出题作考。”
队伍排头在桌前坐下,先道自个姓甚名谁,来自哪方,后道:“我知算。”
那知先生开口便出了一道算题,言:“今有贷人千钱,月息三十。今有贷人七百五十钱,九日归,息几何?”
银枝一听就道:“九章算术,原题。”
那凳上人眼都不眨,流畅答道:“六钱四分钱之三。”
“正解。”知先生点点头,又问:“今有贷人千钱,月息二十。今有贷人八百六十钱,十五日归,息几何?”
凳上人支吾起来,举双手去数,半天不应。
知先生嗤笑:“这算知吗?”
凳上人悻悻离去,再换一人坐到凳上来,如此轮替。
小吏领着四人穿过圆门,再到一院。
此处比起刚才,人稀了不少。
同是一桌,后坐一人。
小吏手掩袖中,示意道:“此为晓先生。”
往后还有一院,人来往更少,零星几个。
桌后同是一人,手头打扇,身旁就茶。
小吏躬身见礼,“这位是精先生。”
最末一院,半个来人都无。
仅一人趴在桌上埋头大睡。
小吏蹑手蹑脚,悄声介绍,“这位,是通先生。”
知晓精通,如此四院。
小吏:“几位,去考吧,若是能过,家养不愁。”
贞三不:“若是过不了呢?”
小吏:““精”不过,还有“晓”,“晓”不过,还有“知”。”
贞三不:“若是同刚开始那人一般,“知”也不过呢?”
小吏:“那人心有持念,做不得参照。若是不过,大可大方请教,四位先生最懂任人,必能依用选出一个合宜的。”
贞三不:“若是无用呢?”
“不会。”小吏道:“生作人了,总有用途。”
银枝宝枝两位姑娘接贞三不示意,前去试了试。
宝枝去晓先生处考文,得了个文书小官,发袍一件,木印一枚。因得近日禁书禁画,起用暂缓。
银枝去精先生处考算,领了个分田计税的差事,发袍一件,铜印一枚。
搁在手上沉甸甸的一块铜疙瘩,不说别的,仅论铜价,也能换几个子。
小吏满意地点点头,他再瞧贞三不和白岩,“就差你们两个了。”
贞三不:“这通院无人,是去不得吗?”
小吏:“去自然能去,只要别怕落个没有自知之明的名头。”
贞三不呵呵一乐,擡手就去敲通先生的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