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有悟(2/2)
贞三不:“哪敢落下他,全程盯我收进去的。”
任己:“嗯。”
贞三不:“接下来就是阅卷的苦活了。”
他撸起袖子道:“师兄是要我一块,还是一人包揽?”
任己:“我一人即可。”
贞三不于是又将袖子放下了,“既然不需我阅卷,那定是有别的活要找我了。”
任己瞧着他道:“我想问你几件事。”
贞三不:“什么?”
任己垂眸,似在沉思,半响道:“人皇死,当有新皇立,天主死,会不会有继任?”
贞三不瞪大了眼睛,“你问我?”
任己:“是。”
贞三不:“区区之我贞三不,哪能知道这个?”
任己:“我问的并非贞三不。”
贞三不:“嗯?”
任己:“而是占天君。”
贞三不眼一动,笑道:“世人皆知,占天君因卜算天命本相,透支寿数而亡,他之遗笔正在忘了崖上,为占天卜辞。师兄是想叫我去解辞吗?”
“非也。”
任己:“你说占天君已死,可当真?”
贞三不:“如何能不真?”
任己:“我曾闻南海有一孤岛,上有仙族,修的不死之术。南山君登岛求得,录入长册,藏于卷楼二十五层。”
贞三不:“你看过?”
“不曾。”任己:“但听看过的人讲,修习此术之人,若伤及致命,必先假死后重生,以当前寿数为始,逐渐回退至幼态,退至生时,才是真正的死。”
贞三不:“……”
任己:“此术实为返幼之术,虽幸得不死,但相貌无改,偏巧占天君从小至大,或以布缠头,或戴长纱帽,从未露过真容。”
贞三不:“这可真是奇怪,没人问过他吗?”
任己:“问过,他答怕晒黑。”
“不像话不像话,”贞三不摇头:“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怕晒黑呢?”
任己:“我细想了想,男子汉大丈夫,还是有可能怕晒黑的。”
贞三不:“什么可能?”
任己:“姻缘之说,有命定一讲。”
“……”贞三不笑了笑。
任己:“此说来自世家易氏,而占天君俗姓正是易。若他的命定之人只喜欢皮肤白皙,他怕晒黑是否就顺理成章?”
贞三不:“唉哟唉哟。”
任己:“不过以占天君本领,我更信他一举多得。”
贞三不笑而不语。
任己:“南山之中,只有一位见过占天君真容,说他貌与名相符。这人是谁,你心中可有数?”
“嘶。”贞三不摸摸头道:“哪里有破绽,被你抓到了。”
“天上飞的尽是乌鸟,”任己:“而你与舒师伯偶尔并不避讳。”
“好吧。”贞三不认道,“你叫我入护山幻阵,我就该猜到你已起疑。”
任己向贞三不拜道:“以占天师祖之能,如何卜算不到,既是去了,可见亦有坦诚之心。”
“诶?”贞三不:“莫把我想的太厉害,我现今大不如前了。”
“所以,”贞三不:“你迫我相认,就是想知天主是否有继任?”
任己摇了摇头,“我还知道些消息,想与师祖核实。”
贞三不:“说来听听。”
任己:“六十多年前,魇鬼出,天下乱。”
“南山派出两人,程子封在明,以仙人之身,清除魇鬼,立南山正统。”
“孟章真人在暗,伪作凡人,入世间,立人皇。”
“孟章真人取得八器,赠与八贤臣,经数十年苦心经营,眼见天下一统,程子封突然反目,杀了孟章与八贤臣。”
任己:“此时八姓已成世家,易氏擅卜,邀其他世家与南山会于属地,祭出命盘一观未来。”
“当时参会众人究竟看到何种未来,已不可考,但有两项确凿。”
“一程子封为天主继任。”
“二他并不适格。”
“他道实为灭,性嗜杀,放他活着,必毁天灭地,世间仙鬼人神,无一幸免。”
任己:“世家决意围杀程子封不成,引火烧身,折损大半。”
“南山本不愿参与,奈何无斑真人死于他手。”
“万般纠结之下,南山壮士断腕,采占天君一计,与世家合谋,掘上古大能埋于九州的星石,启封印大阵。”
任己:“这才有了今日局面。”
这番往事密辛甚多,贞三不听了笑,“你觉得这些消息如何?”
任己:“我所知不多,唯一样,便足以生疑。”
贞三不:“哪一样?”
任己:“孟章真人,并非死于他手。”
“哦,对。”贞三不恍然:“你实际姓孟来着,孟章是你的……”
任己:“名义上的父。”
“名义?”贞三不笑:“有趣。”
任己:“师祖,六十年前,南山到底扮演怎样的角色?”
贞三不:“你为何作此问?”
任己:“我打算开星石之封。”
贞三不吃了一惊,“真假?”
任己点头,“如今局势,南山以一敌八,需强力压阵,霜邪必不可少。师叔不能以身纳器,便得再有一人驾驭霜邪。我怎么想,都觉着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
贞三不:“你做的到?”
“可。”任己:“星石封印大阵由九家合力而设,我当时在场,熟知南山部分,有把握在阵上开一小口,若是能容他伸根手指出来,余下便不需操心。我只怕……”
贞三不:“怕什么?”
任己:“怕他出来后,将我们与世家一并杀了。”
贞三不哈哈大笑,“这倒是不必。”
任己:“我入门时晚,只远远见过南山师祖一次。”
贞三不:“怎么?”
任己:“他当时杀气四溢,令人退避三舍。”
贞三不还是笑:“大约是他同人吵架,不敌输了,你恰巧撞上。”
“……”任己:“那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他么,”贞三不:“是个惹人嫉恨的讨厌鬼。性子娇纵狂妄,爱寻乐子耍人玩,偏偏又本事、可靠,一遇着难,就叫人想若是他在,该有多好。”
任己:“……”
“不过,”贞三不:“你真打算在封印上开口?”
任己口中道“是”,眼睫一颤,似另有他意。
身后一盏烛火无风自动,闪了两闪。
贞三不意会。
他作出个掐算手势,捏了半响手指道:“可行。”
贞三不:“甚至,不必手指那么大的口子,只须一丝缝隙,他便可走脱。”
“至于是否会迁怒我等……”贞三不微而笑道:“若有,也是世家死绝之后了。”
任己肩头一松,似压力尽去。
他道:“那我便可放心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