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2）

“那，姨姨要是带你去吃冰淇淋，也是秘密喽～”

小女孩不敢置信地捂住嘴，羞怯地眨眨眼，“可以选芒果爆冰沙吗？”

陈太太宠溺地刮了下女孩鼻头，点头时，余光刚好看到小径尽头的他。面色立刻恢复平日的冷淡，微微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

蒋鸿儒的手在抖。

他堆笑，努力让自己变得有涵养。

“晚上好，最近没去瑜伽吗？”

女人抱紧怀里的肉团团，皱眉说：“已经很久不去了。”

“哦…这样。”他紧张地抓衣角。

一紧张，眼神就飘，飘上飘下的，他意识到以陈太太的身形抱这么大的孩子很吃力，自以为有眼色的小跑过去，伸出双手。

“我帮你抱吧。”

陈太太突然后退一步，有些慌乱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四周，冷冷地说：“不用了，你能离开这吗，我觉得很不舒服。”

***

她说不舒服。

蒋鸿儒难受得睡不着。

从床上坐起来，拿出床头柜里的镜子，镜子巴掌那么大，放不下他的脸，伸直手臂拉远，勉强能看到全貌。

虽然没有帅到惊人的程度，在普通人里也够看。脸是大了些，这半年除了坐着就是躺着，虚长了二十斤肉。

胖是胖，但他个子高啊，看着只是壮而已。

一米八五的男人，身体很壮，这两项叠加，应该是舒服才对。

他冷笑，她天天对面一米七不到的老男人，还知道什么叫舒服吗？钱还真能蒙蔽女人的真实感受，让她大白天的睁眼说胡话。

得意只维持三秒，他知道这就是钱的问题。女人都是现实的，不，这个社会就是现实的。

他顺着思绪游离，先是恨自己的出身，恨爸妈没钱，恨着恨着，想到小于为了给弟弟买房拼命赚钱，又恨自己没有那种好运气。

这么一想，最应该恨的是和男人跑了的蒋诵。血肉至亲，长姐如母，这句话代代相传，老话总没错，她却罔顾，这么狼心狗肺，最好一辈子穷困潦倒。

可人生没有道理可讲。

转天，他值白班，小于也是白班，他跷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小于在门口站岗。

她忽然动探身，帮回来的业主开门，笑着说：“沈先生沈太太，这是出去散步了嘛。”

沈先生的怀里抱着个睡着的小女孩，手掌轻抚她的背，看了眼旁边的女人，笑容是对她，说的话却是给小于听。

“不要叫沈太太，要叫蒋女士。”

小于愣了一下，这才认真地打量眼前的女人。她穿着一身休闲装，鸭舌帽压得很低，但能看出五官精致，皮肤白皙。

小于有些紧张，想到蒋鸿儒说的有钱人都花心，这个可能不是沈太太，怪自己说错话，马上改口：“对不起，蒋女士。”

那女人却扑哧笑了，瞪了一眼旁边男人，赶紧过来安抚地拍了拍她肩膀。

“没关系，叫什么都行，或者叫我名字。”

她停顿，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小于，认真地介绍自己：“我叫蒋诵，朗诵的诵。”

几米外的蒋鸿儒血液倒流，端着保温杯的手一动不能动，他看着眼前走过的一家三口，脑海里循环着刚才隐约听到的话：我叫蒋诵，朗诵的诵……

待他反应过来，人已经不见了，只剩小于站在门口，时不时转头看通往独栋的路，脸颊泛着淡淡的红。

蒋鸿儒偷偷去翻业主档案。

六栋，三楼，有钱的夫妻。

男人叫沈灼，女人叫蒋诵，二百平的房子，只住一家三口。不止这样，名下还有两个车位，车辆登记也是两台。

一台宾利，一台劳斯莱斯。

他呆呆地看了好久，他姐，他亲姐，没有穷困潦倒，而是在过好日子。

他想象不到的好日子！

过往的一切怨恨都烟消云散了，在他合上业主档案的那一刻，他原谅了整个世界。

蒋鸿儒记得小时候看电视里的寻亲节目，不管前半生多么坎坷，到亲人相聚的那一刻，都是激动地相拥哭泣。

他幻想自己和姐姐拥抱的场面，却忍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样实在太刻意，太做作了。

重逢应该是偶然的，没有心理准备的。在某个无事发生的傍晚，他脚步匆忙，和她擦肩而过，似是有心灵感应似的，她站住，回头，颤抖地叫他名字。

——鸿儒？

对，这样才对。

他躺在床上傻傻地笑，现在心绪平和，唯有感恩，甚至感恩没文化的爸妈，在那个兵啊海啊龙啊烂大街的时候，给他起了这样有深度的名字。

幸好是蒋鸿儒。

单身公寓，旧被子，三步就能走到头的地板，这些破落的，和他没关系的一切，就要说再见了。

他没有留恋，在脑海里描绘二百平的房子。幻想豪车的手感，速度，风擦过车窗的声音，他坐在驾驶位，眼前是宽阔的前路。

他笑了，有姐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