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2)
现在呢,小蒋,蒋,支使他跑腿就像天经地义,连个正眼都懒得给。
他欠谁的?
草,谁也不欠!
***
戾气是短暂的,时间和平时一样被无聊占据。
蒋鸿儒喝了口茶,手机在裤兜震动,他拿出来,屏幕显示‘妈’的来电。
没接,静等,等对方没有耐心了自己挂断。
他总是低估中年女人的耐心,一次没接,那就继续打,打到他接为止。
电话来之前是无聊,让人烦躁得无聊,电话来了之后是乌云滚滚的压抑,他按下接听键,怀念没接电话前的无聊。
“喂。”
“唉,儿子!”
女人的声音有些激动,就像八百年没听到他声音似的,急急地把唠叨一股脑抛出来。
“工作找得怎么样了?你三叔前天来了,说他侄子开的公司正缺人,你是学电脑的,要不你去试试呗,离家还近…”
蒋鸿儒一听就心烦,他三叔简直是一颗老鼠屎,自己家日子过得鸡飞狗跳,还见不得别人安生,什么侄子开公司缺人,不就是招聘电话客服么,他在中间拉人赚提成,说得那么好听。
他冷冷回绝:“你要是闲就去公园溜达,别没事干瞎操心。”
女人轻松被这句话堵住话匣子,唉了一声,知道这个电话又是白打,还惹人嫌。
可是,人老了,不管干什么都惹人嫌,强硬也好,示弱也罢,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从来没在这个从小宠到大的儿子身上享受到孝顺。
那能怎么办呢,她总是没办法的。
只能语气带着讨好:“你也不回来,前天你姑还说给你介绍对象呢,小姑娘挺老实的,是正经过日子的,要不回来看看呢。”
蒋鸿儒越听越烦,尤其这种催婚话术。呵,会过日子的小姑娘,他不用看都知道这人长什么样。
矮个,敦实的身板,脸上有痘,丑,不会打扮,从头到脚能拿出来的只剩性格了。如果他没见过世面的话,大概也许会见一面,然后稀里糊涂地结婚,随便生两个孩子。
可惜。
他见过让他挪不开眼的女人。
年轻的陈太太站在电梯里,那双漂亮的眼睛在那一刻只属于他,他听到心脏狂跳,咚地撞向耳膜。
她的气味,发丝,她瘦白的手腕上戴着的女士手表,她的风衣,脱掉之后是没有瑕疵的肩膀,薄薄的,细嫩的喉咙下蜿蜒流转的锁骨,他的手按下去,在那片滑腻的肌肤上游走……
耳边,疲惫的女声打断他的臆想。
“你都三十了,你爸身体也不好,你快点结婚生孩子,趁现在我们还能帮你带,再过几年可真一点忙都帮不上了。”
蒋鸿儒被她拉回现实,看到眼前的桌子,上面摆着保安牌。他盯着那几个字,想象的画面碎成泡沫。
失重,从云端跌落,落到污泥里。
他就是个臭看门的。
意识到这点,让他挫败加倍。
他心烦,直接把气撒出去,“我怎么结,你们是有钱还是有房?这么多年不知道在干什么,天天喊累,钱也没挣回来多少,还好意思学别人催婚。”
女人叹了口气,声音带着哭腔:“咱这房是学区,你结婚了给你们住,我和你爸回乡下。”
蒋鸿儒冷笑,想到三十年房龄的老小区,墙皮掉了一层又一层,装修都不敢使劲钻,邻居能走的都走了,有能耐的谁住那。
哪像他,三口人命根子似的搂着别人不爱住的破房子。
他把手机拿远,冷漠地说:“行了啊,别有事没事给我打电话,你们要是像别人爸妈那么有钱,我何必跑这么远。”
他红着眼,一点都不介意往亲妈心里扎刀子。
“都怪你们,没钱还非得生孩子,什么都给不了,就会唠唠叨叨地惹人烦。”
气撒完,直接挂断电话。
桌上的保温杯没盖,里面的水已经凉透了,他总是来不及,命里缺了那么点好运气,杯盖在旁边,压着楼盘的宣传单。
——花园洋房惊爆价,十万八一平!
他冷笑,十万八,该死的有钱人怎么这么多。
有钱人应该散落在城市各处,不出来碍人眼,偏偏闲得没事干,天天来售楼处转悠,挑房子像挑大白菜。
白衬衫,黑西裤,不是那种笔挺的小职员工装,而是带着点设计感的,衬衫领子绸缎似的垂坠,令人厌恶的昂贵。
男人喉结微动,笑声也随之溢出。
他指着实景户型图,转了个圈,落在阳台的右下角,音色带着大城市独有的矜贵:“卧室和阳台的窗户是互通的?”
售楼小于赶紧解释:“这栋户型是这样的,中间可以加道门,只是最初设计是为了宽阔的视野和阳光。”
她总觉得这单能成,有意向在这买房子的人大都财力丰厚,不在意交通医疗这些基本的。小区环境,物业服务,业主素质,这些才是他们在意的。
脑子飞转,斟酌着把优点全盘托出:“这栋离森林公园很近,在阳台就能看到群山,空气特别好…”
男人似是看出她的急切,笑吟吟地说:“我的意思是,我喜欢这样的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