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2/2)
太阳落了之后,室内温度很快变低,蒋诵的被子都是薄的,她全围在身上,只露个头,听着沈灼在阳台打电话。
那天的冲突,是他爸主导的,陌生人的官司好打,至亲之间却总会翻出陈旧的往事,以为能扎到对方。
实际伤敌八百,自损三千。
他有些激动:“老不死的我告诉你,你别想这么打发我,我说不搬就不搬,就算把房子推倒那块地也是我的。”
“那是我妈留下的,和你有什么关系,别想用我妈的钱养你的二房。”
“你找不着她,你就等着打官司吧。”
“……”
直到天完全黑透,他才关掉手机,回头,看着暗色里的床上的人影,慢慢走过去。
“饿了吧。”
蒋诵看不清他的表情,直白地问:“这么快就进入我哥的角色了?”
“问你饿不饿和当你哥有啥关系。”
“没关系。”
蒋诵垂眼,把自己缩进被子里,“怎么越来越冷了。”
沈灼去把客厅的灯打开,趴在猫眼向外看。楼道空空,寂静无声,没人去他家找事儿。
换鞋,出去,回自己家,不到一分钟,搬进来一堆东西。
起球的被子,枕头,电褥子,锅具碗筷,一大袋方便零食,还有一打啤酒。
“停暖了,倒春寒,当然冷。”
蒋诵不解,“什么是停暖。”
沈灼停住手里的忙碌,像看傻子似的看她。
“地板下有地热管,管子里有水,把水加热,屋里才热,现在外面暖和了,就把水抽走了,屋里就冷。”
她无奈:“那我们只能一起睡了。”
“把嘴闭上。”
床上铺了电热毯,一层厚被,脚终于暖了。沈灼在床头用锅煮泡面,热气升腾,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
好香。
她已经忘了上顿什么时候吃的了。
这样一想,突然记起那天没吃到的羊腿,好可惜,已列入遗憾清单。
吃了一碗面,胃里舒服,身子也暖了。可肋骨那还是疼,不过听护士说只是软组织挫伤,看着大片的青紫很恐怖,实际骨头没事,静养就好。
她也早就练成对疼痛不敏感的本领。
入夜,卧室漆黑,空气安静,床只有一张。
她占据一大半,旁边躺着一只裹得很紧的粽子。
距离太近,莫名的紧张,不敢动,直到后背躺得僵硬难受,才听到均匀的呼吸声。
她奇怪地松了口气。
整夜混乱不清的噩梦,天刚擦亮,就听到门外交杂的脚步声。沈灼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借着微弱的晨光,看到蒋诵睁着眼。
眼白微红,似乎没睡好。
他说:“没事,不用动。”
她蜷缩在床上,看着他轻手轻脚地走去门口,弓着身子向猫眼外看。
敲门声震耳欲聋。
他一动不动,像个经验丰富的狙击手,任门口的人敲打喊叫,一声一声恶毒地骂他,也屹然不动。
待声音渐消,他才直起腰。
窗外已经大亮,清晨的第一束阳光从云层外透出来,照在空无一物的阳台,照在面露笑容,向她走来的男人脸上。
蒋诵心跳慢了一拍,下意识用被子挡住半边脸。
没话找话:“你笑什么?”
“嗯?没什么,就是觉得很爽。”
她瓮声瓮气:“不懂你的爽点,你这是准备讹钱吧?”
沈灼一屁股坐在床上,心平气和地给她讲解:“先说好,这不叫讹,人不能白挨揍,这是你应得的赔偿。再说了,等拿到钱了,还要送你去上学呢。”
蒋诵鼻头一酸,完全是生理性的。
重新回到学校,这件事在她心里占据了非常大的分量,大到她日思夜想成疾,被至亲没有余地的回绝之后,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之所以来到这,就是常年的忽视和冷落凝聚成了炮弹,想回去上学则是一根导火索,炸毁了本就摇摇欲坠的血缘亲情。
是她想要的太多了,那样的家庭,被城市的千千万万压在最为她是姐姐。
付出,奉献,忍耐,都是身为姐姐应该做的。而不是像她这样,叛逆,卷款离开,单方面斩断关系。
心如死灰的时候,本以为不在意了,却听到他这样随意说出来,还是免不了失态。
她转过头,不想让他看到。
“为什么想送我上学?”
沈灼擡眼,看到女孩虽然胖了些,但还是骨骼清晰地下颔,不舍地移开,眼神虚无地看着陈旧的床角。
“当然要上学,难不成你想进厂拧螺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