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酒,少年游(十七)(2/2)
“她是哪家的姑娘?!”陈姑娘颤抖的发问。
“他啊?”霜温思考了两秒,“非花,也非姑娘,是意中人也止是心悦之人。”
“我非良配,又不良于行,你嫁予我定然会受不少委屈,世人都想奔个好郎君,我啊……”霜温停顿下来,尾音拉的有点长,却是无话了。
陈姑娘难以自已,她看向霜温,眼睛肿得像兔子,一面的凄苦,忘了,就是忘了。”
“霜小公子,我曾救过你的……”
……
等薛省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片热闹之地。此处张灯结彩,宾客尽欢,远处搭着一处戏台,一张脸被油彩涂抹却依旧鲜明,不是霜庭晴又是谁。她蹬着青衣步,动作重而轻柔,双膝靠拢,足迹拢成一条直线,正往前方抛下水袖,露出一张美人面,那是独属于女儿家的娇媚,引得宾客们拍手叫绝,人人称赞。
此时,薛省却感到无比的愤恨,凭什么?!凭什么她能高处风光,满堂喝彩,他就要在关在小小的柴房被人屈折侮辱,凭什么,明明师傅……,为什么要步步相逼!
他正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捆住绑在了椅子上。这绑得极为巧妙,宽大的衣袖戳洞,手按在椅扶上,绑着粗绳,再盖上一层衣服,同理脚就不用这么麻烦了,长衫盖着根本让人看不出异常,仿佛他就是普通赴宴的宾客,掩盖其中。
薛省感觉到了一股寒气,从内而外的,这样不亚于杀人诛心,如同拿钝刀子刮他的骨头皮肉,皮骨肉殆尽之后,往里再捅上一刀,他们这是要让他眼睁睁看着师傅和别人成亲!
他想奋力挣扎,却又无能为力,彷佛整个人都化为一滩软肉。身旁的壮汉察觉薛省的动静,他是按霜夫人的命令不能让薛省出一点差错,动一下也不行。
薛省感觉到一只宽大的手按上了他的胳膊,只听见“咔嚓“一声,壮汉一把捏断了薛省的胳膊。薛省感觉烈火焚身,胳膊的断裂像是打开了痛苦的开关,连通着后背,手指腿骨唇齿无一不在叫嚣着疼痛。
薛省咬着唇舌,顷刻间脸色煞白,汗珠覆雨如下,连擡眼皮子都是累的,可他不敢闭眼。
身旁的大汉见他没了动静,道:“你最好是老实点,我不让你难受,你也别让我难受。”随即那只按住薛省身上的手,再次一用力,骨头和骨肉的摩擦力,让人牙酸。
断裂的骨头竟是接好了。
……
“对不起……”霜温叹了一口气,“往者不谏,来者可追。姑娘与我不过往事,来者定当光明灿烂。”
陈姑娘咬烂了唇舌,背过身去,眼睛里全是泪水,“不娶就不娶,我又不是嫁不出去,我、我肯定……”
门骤然被打开,霜夫人穿着吉服,一脸的怒色,“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她瞪了一眼霜温,随即替陈姑娘拭去泪水,温声软语道:“放心,有我在你不会受任何委屈。我当初进霜家门的时候根本就没见过他爹,日子也不照样过来。你们还年轻,感情都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陈姑娘欲言又止,她要脸又不是青楼的舞女,上赶着贴人家。可另一方面,她又有一点期待,万一呢?万一白头偕老,琴瑟和鸣呢……
“母亲,”霜温底下按住轮椅的手已经青白,一字一句道:“您就非要逼我嘛?!”
霜夫人的眼睛已经红了,眼底爬满了红血丝,她看着身形削瘦的霜温既痛心又愤怒,“是你非要逼我!霜温!作为一个母亲,我对你自问问心无愧,可你是又如何报答我的,我视作珍宝眼珠的孩子竟干出……!”
接下来的话霜夫人没有继续说下去。
霜温底下压着的手放开,青白得不成样子,他像是放弃了,“我知道,我会去成亲的。”
霜夫人这才缓和了颜色,拉着陈姑娘说了几句体己话,替她盖好盖头,全程没看一眼霜温,拉着人往外走了。
待人走后,霜温看着桌子上的那套喜服,静默不语,好像过了好久又好像只有一瞬。喜婆迎着笑脸进来,笑道:“公子,想清楚了?”
霜温没有说话,他隔着窗擡头,道:“今晚的月亮好嘛?”
喜婆不明所以,想着捡好话说,道:“月明风清,挺好的,是个吉日。”
“是嘛,确实是个吉日。”他看向喜婆露出一点笑,“我想请您到庭院的桂花树折一支桂花,可以吗?”
喜婆没有理由拒绝,等她带着娇嫩的桂花回来的时候,小公子已经将喜服穿好了,一头青丝倾泻而下,就等着她束冠了。
束冠这一道可是有门槛的,也不是谁都能做,需要一个有福气的人,儿女双全,父母俱全,夫妻和睦的人才行。就比如新娘那边的梳头女,都需要福气之人,在这梳头和束冠之中,古人相信能把自身的福气传递给新婚夫妇。
喜婆一边梳头一边道:“小公子头发软,是我束过的公子中最软的一位了。听我那带的老人说,头发软的人,心肠也软。”
“是吗?”霜温看着镜子自己,却是有点不信的。
她看着镜中的小公子,微微一笑,道:“新婚快乐。”
“高兴点,往日来路还多。许多事其实都不能强求。”
霜公子忽然转头,喜婆没有预料到,原本拿在手中的玉冠瞬间掉在了地上,碎成了两半,他目光如炬地看着喜婆,甚至可以说是无礼,“若是强求又当如何?!”
喜婆心思都在碎掉的玉冠上,心思都慌了,她道:“犹如此冠!”
霜温转头,从妆匣里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玉冠,喜婆这才微微放下了心,赶忙替霜温束发生怕再出一点错误。
最后她将霜温吩咐话,将桂花别在鬓间。
越山推着穿着喜服的霜温走了,临走了他对旁边的小厮道:“我不小心把玉冠打碎了,你们若是喜欢可以拿去。”
房间里的喜婆愣在原地,还以为要赔偿的,她突然有点后悔,后悔对小公子说那么重的话,她甚至没有束冠之后说上那么两句吉利话,甚至是霜夫人进来喝止的时候没有帮上忙,只是在门外静静听着。青山城的最好的儿郎,他应该有骄傲,不应该因喜欢一个人,就被人斥责。
喜婆殊不知,一个月夜,少年骨已经寸寸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