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游国（十）（1/2）
夜游国（十）
“啊！”鲛绡软帐里一道娇小的身影猛然坐起，头发披散着，手臂撑着脑袋，很是无力。
侍女很快冲了进来，拨开绣着大片红山茶的纱帐，问道：“郡主，您怎么了？又做噩梦了？”
纱帐撩开，那张向来明媚阳光的脸，此时苍白无比，抱膝僵座着把自己包成了一团，眼里满是恐慌，像一只受到灾祸恐惧的小兽。
秋芸见她如此，急忙抱住她的头，“郡主您别怕……只是噩梦而已。您是夜游国最尊贵的小郡主，没有人伤害到您的。”
夜蓉芷探出一小截脑袋，侧身倒在床上，脸上满是疲惫，“没错，我是夜游国的小郡主，没有人能伤害到了，除了我……”
最几个字秋芸没听清，细心的替夜蓉芷掖好被子，“郡主受惊了，奴婢去给您煮碗银耳莲子羹。”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伸出一只手来，“不用麻烦，陪着我就好了。”
“好。”
秋芸扫过房间空荡荡的，原先这里摆放了好多东西都搬空，她是自小服侍小郡主长大的，自从小郡主跌下假山昏迷之后，变了好多，不爱和贵女们走动了，性子也变了许多，开朗了，就是常常惹夫人不高兴，往外跑。
房间里的东西都被她变卖了，送给贫民窟的小乞丐，或是在别人家里不受重视的小女孩一包糖果，还有自己母亲的药钱。
“愿伟大的神明赐福与您，小郡主。”
……
“神明会赐福给我吗，秋芸？”
“会的。”
“那我为什么老做噩梦，梦里我会死。”
“梦都是相反的，您会健健康康到长命百岁的。”
“希望吧……”夜蓉芷闭起眼睛，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地狱，那是她一直生活的国家，敬爱她的子民都在哀嚎，整个夜游国都陷入了炼狱！
“小郡主……”
“谁在说话？！”
火！到处都是火！青色的火！怪物一样的东西攻击着夜游国，撕扯着夜游国的人，而身为夜游国的群主她无能为力。
“阿爹！阿娘！”小郡主在火海里呼喊，画面一转她来到了类似地下宫殿的地方，很空旷，她一走上去像是地震了一样，地面上的石块左右移动，形成了一个类似阵台的东西。
此时，在她耳边响起一道声音，“跳下去，夜游国的灾祸全部会消失，你阿爹阿娘也会全部活过来，这场战役里死去的人也都会活过来。”
“那我呢？我会死吗？”
“会又不会，作为夜蓉芷不会死。”
四周的景物飞速变化，一个勾瓦剌巷的六岁小女孩正在洗衣服，小小的身子却要洗这么多不符合她年纪的一大桶衣服。
年纪小，却吭哧吭哧的极为卖力。
一道妇人声音传来，“沅沅又来洗衣服啊，你爹也恨得下心，好手好脚的不去干活整天就知道指挥你们娘俩，你娘又去街上买烧饼了吧？又不要姨给你洗？”
是隔壁的张姨。
小女孩放下揉搓的衣服，脸上是一个羞怯的笑容，糯糯道：“不用了，张姨，我……”
话还没说完，一个体格粗狂的男人大骂道：“我说王栓他媳妇要你嘴碎，老子自己的媳妇孩子要你管教！再说了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只会败东西，不要给老子做点贡献。她娘也没给老子生出个儿子，没打她就不错了！”
张姨被堵了一口，“你！就你这种窝囊废！吃软饭的！你媳妇就算给你生出儿子你也养不起！”
“生不生得出事她的事，养不养得起又是我的事！要你多管闲事！”
被气死到无话了，男人狠狠瞪了小女孩一眼，“看什么看，没洗干净就别想吃饭，一天天的就知道偷懒，不知道养你干嘛，赔钱货！”
夜蓉芷静静的看着，突然眼前的一切全都消失了。刚才的小女孩此时正站在她面前，眼里满是阴冷，“你，背叛者！你抛弃了我！”
画面一转，她被人推进了湖面，冰冷的湖水呛得她呼吸不上来，皮肤像是被烈焰灼烧，她好像……死了一样。
“不，我不要！我不是！我不要死……不”
画面飞速流逝，她亲眼看见她所有的努力全部付之一炬。
秋芸见夜蓉芷脸色苍白，浑身冒起了冷汗，急忙把她推醒，“郡主不会的……您不会死的，只是噩梦别怕。”
夜蓉芷艰难了睁开眼睛，扶着纱帐，“秋芸，服侍我梳妆吧。”
梦醒之后总是这样，什么都记不清，只有一些模糊的记忆刺激脑袋。
“郡主这么晚您要去哪？要不要奴婢请个大夫过来看看？”
“没用，老毛病你也知道，丈夫开了多少安神药方喝都不知道多少，说出来又要让爹娘担心。”
秋芸担忧的点头，“那奴婢服侍您梳妆。”
小郡主没回公主府也没回侯爷府，而是去了她的小别院，这是她用零用钱买的小宅院，爹娘都不知道。
“云儿！云儿！”小郡主轻唤两声，叩了叩门上的铜锁，一个黄纱少女从门内出来，看到来人惊道：“郡主这么晚了，您到这干嘛？”
夜蓉芷着急道：“云儿，我做的东西呢？”
“不是一直在库房吗？共两千八百盏，奴婢一直数着呢，不会丢。”小郡主这才松了口气，少女思绪最为忧愁。
院里那棵凤凰树是她最喜欢的，反正睡不着，索性呆在这做一个晚上，等天亮再和江大哥他们一起去夜城。
“云儿，我睡不着，去备纸和细竹条过来。”
云儿点了点头，“这么晚了郡主还要做？”
“嗯。”
“奴婢这就去准备。”
云儿看着小郡主努力的样子，手上动作翻飞，十分熟练，身为奴婢是没资格比主子先睡的，可小郡主活泼霸道，强制让她去休息，不然罚板子还要去洗恭桶。
云儿无奈，给小郡主做了碟蜜浮苏奈花便退下了。
薛省他们的落脚点是在侯府，紧挨着的几间客房，回到房间聚在一起商讨明日夜城的事。
薛省说了在寺庙的所见所闻，江泽离若有所思，“倒像？本末倒置倒是挺有意思的，意有所指还是……还得再探。夜姑娘同我说了颇多夜游国的风趣事，蛮有意思的，挑一个给你们听，夜游国信奉转生。”
“转生！这个我知道，我今天也刚听到了这个事，是安乐王对不对？！路清野道。
江泽离点了点头，薛省问：“何为转生？”
路清野道：“就像人会越长越像先人，出现返祖现象，可这个现象又不会隔开太久。比如说小女孩小时候喜欢爱吃鱼，祖母爱吃红烧肉不爱吃鱼。祖母死后，小女孩也渐渐长大，却不爱吃鱼，爱吃红烧肉了。”
薛省道：“那是吃腻了，想换换口味。”
“如果是这样，也就不值得提了，是小女孩的举动越发像她祖母了，连原本不太像的外貌，也逐渐相像，感觉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就像夜王的那个儿子越来越像他一样。”
薛省伸了个懒腰，“看来这夜游国是迷雾重重啊。”
“对了，”江风晚反应过来，“阿怜，找到说书先生的家人吗？那截指骨可有下落？”
尤怜摇了摇头，“那老先生生性孤僻，未曾有妻儿父母，家中身无长物，没找到什么线索。”
江泽离叹口气，“好，那就这样吧，今日大家好好休息，明日出发去夜城。清漱和阿青就不去了，危险。”
尤青难为情的点了点头，尤清漱没说话，眼珠极黑，浓密的睫毛睫毛打在上面，有些过分安静。就在他要走的时候，江泽离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衣摆动不了，转头一看，一只雪白的手搭在上面，似无声的挽留。
江泽离笑了笑，“快去睡吧，师兄下次带你去好不好？帮我看着阿青。”
他神情像是晨光里朦胧的梦，又带着哄孩子的宠溺，江泽离叹了口气，如此便是和尤怜完全不同的性子，那只手强制性地放开了，莫名觉得有些落寞，这孩子好不容易主动一次，可这次夜城疑点太多他也没办法冒险，如果……
他心里嗤笑了一声，哪有什么如果，他放低了声音，接住了尤清漱的手，仿佛他整个人的落寞都被他接住了，“乖一点，下次师兄带你去。”
一早，小郡主顶着熊猫眼，似醒非醒拖着走了过来。
薛省走过来，还以为小郡主被人打了呢，但转念一想整个夜游国，好像小郡主只有欺负别人的份，那就只有一个结果了……
路清野一语道破，“夜姑娘昨晚是爬墙作贼吗？眼睛怎么肿得跟熊猫似的？”
夜蓉芷迷糊一阵猛的瞪了他一眼，“你才做贼！本郡主坐拥一城之富为何要做贼！”
薛省还以为小郡主要继续作战，蹬蹬蹬，结果人跑了！见江泽离过来，恍然大悟。
等夜蓉芷回来的时候，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已经消失不见，略施脂粉显得皮肤娇嫩，不显疲态，一件红衣系带黄色抹胸裙，衬得她光彩照人。
路清野咂舌，“这是变方术吗？”
江泽离目光投向了尤清漱笑了笑，随手拿起一根红线，手腕翻飞，那红绳竟变成了一只红色的小鸟，朝尤清漱飞了过去停在他肩膀上，“有事就跟它说，我知道的。”
夜蓉芷惊奇地凑了上来，“江大哥这是什么？我喜欢，我也要。”
江泽离手腕一翻，空空如也，“没有红线了，下次吧。到时候夜姑娘想要什么花样在下就翻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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