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侄媳(1/2)
燕植把嗓子哭哑了也没能阻止燕绥东巡, 迫于无奈接受了监国的职责。
有摄政王和卫央辅佐,燕绥可以安心离京,以江州呈现祥瑞为由正式开始东巡。
临行之际, 燕绥把侄子揽进怀里轻揉脑袋安抚:“净芸, 守好京城。若朕平安产子, 返程时你仍无心于皇位,朕便不逼你了。若朕有不测——”
“皇叔, 不会的!你会长命百岁的!”燕植急声打断,把鼻涕揩了燕绥满肩。
“世事难料,留好后路总不会错。”燕绥捏一把侄子不如从前肥嫩的脸颊,“若朕有不测, 传位于你的诏书就在御书房牌匾后面。”
“呜呜呜皇叔……我还是个孩子……你别吓我!”燕植搂着燕绥脖子, 哭得撕心裂肺。
“别哭了,哭得朕耳朵疼, 朕舍不得死的。”燕绥把侄子从脖子上摘下来,挑开銮驾垂帘, 一眼望见皇城门口徐嘉式站在百官之前,心下瞬间百感交集,“乖, 好好听你皇叔父的话。”
车马开动, 燕绥放下帘子没有再回头看,怕多看一眼便难以下决心离开了。
燕绥闭眼,没走出多远车驾便停下了, 追赶的脚步声传来, 紧接着帘子被掀开, 燕绥睁眼, 对上徐嘉式急促的呼吸和灼灼的目光:“陛下, 入秋寒凉,夜里盖好被子。”
徐嘉式递过一张玄狐裘衣,燕绥认出是当初他送的那件。
“从哪找到的?”燕绥声音颤抖。
往事翻涌,当时的强制和屈辱如今也能品出关心照顾来。
“找凤印时找到的。臣记不得是什么时候打的,但看着就想送给陛下。还有很多东西,大概都是想送给陛下却没来得及送出的。”仗着帘子遮挡,徐嘉式凑在燕绥耳边,快速地在耳垂上一吻,然后退开,行为臣之礼,“臣会守好京城,等陛下归来!”
燕绥紧攥着那狐裘,含泪点头。
山遥水阔,还未启程便想归家。
但愿归来,便是一家团圆。
队伍离开京城,傍晚便离岸登船——陈国水系丰沛,以濯江为主流,除了临近草原的景州没有流经,陈国各州城要么临海要么在濯江流域内。
水能兴民也能祸民。今年江州洪灾,除了降雨连绵之外,还因濯江决堤,维护河道的款项被贪官侵吞了。
此次东巡,燕绥目的之一便是检查水利,因此乘船自西向东而下,大半行程都在水上。
不知是初次乘船不适,还是孕期反应,燕绥登船后便食不下咽,随行的裴良方让他别窝在船舱里,去甲板上吹吹风或许会好些。
“此行伴驾人员从护卫到厨子都是摄政王亲自挑选的,尤其是大船上伺候的,绝不会泄露消息。陛下不用生绢束腹,也不觉得晕眩,还吃不下睡不着,是害了相思病吧?”裴良方说笑归说笑,按着燕绥额角助其舒缓。
“或许吧。”迎着江上潮湿的风,燕绥腿上盖着那张狐裘,摩挲柔和的皮毛,按捺下对徐嘉式的思念,头脑中梳理此行落脚站点:先是永州,去看看侄子的小媳妇;然后是吴州,试探吴王一家忠诚与否;再是江州,抚慰灾后重建家园的百姓,看看徐嘉式自小生长的地方。最后一站是泊州,母亲的故乡。
燕绥九月初出发,一路接见官员,走走停停,到永州已经是九月中旬了。他下船上岸,受侄子所托,给未过门的侄媳妇送十三岁生辰的贺礼。
女大三,抱金砖。
这小子倒真会找媳妇。
——
京城中。
燕植和老周王做了钓友,几乎变成无话不谈的忘年交,在王府垂钓,老周王问:“准王妃生辰,殿下送的是什么?”
燕植挑起一尾鱼:“能送什么?太贵重,她会怀疑本王身份;太普通,让皇叔白跑一趟。沾老王爷的光,送的是钓上来的鱼晒成的鱼干。”
老周王回想起当日来去如风的暗卫,悉数听由一人调遣,他并不把燕植当小孩子看待,握着鱼竿冷笑:“是先前那些鱼么……殿下把暗卫都派去保护陛下了,不担心自身安危么?”
燕植把鱼摘下来扔进木桶里,嘿嘿一笑:“怕什么,有皇叔父保护本王呢。要是本王有什么差池,皇叔定要休夫,比杀了他还难受。”
老周王脸色一沉:“殿下慎言!什么休夫!无稽之谈!皇家向来薄情寡义!譬如殿下你,口口声声说对那小姑娘情深意重,到底只是拿人家做幌子,用来推脱皇位罢了!”
燕植目光一转,撇撇嘴:“随你怎么说。但皇叔和我们是不一样的,他对摄政王真心实意。哎,鱼又来了!”
眼看着燕植钓鱼如拔葱,一会一条,老周王久未钓上鱼有些烦躁:“殿下无暗卫护身,若真是在京城出了些什么意外,陛下回来也无力回天。”
燕植无所谓道:“老王爷把本王当人质么?皇叔那还揣着两个人质呢,真有什么,哪怕以一换二,我们也不亏。”
“什么人质?”老周王皱眉。
“啧啧,老王爷实在不会经营父子关系,但愿摄政王能做得比你好些。”燕植擡眼见徐嘉式从宫中回府,迅速起身笑脸相迎,谄媚道,“皇叔父,辛苦了,小侄给你倒杯茶——”
徐嘉式背手沉着脸走来,亮出一沓奏折,急需批复的国家大事却被朱笔注释满了「人之初,性本善」:“殿下就是这么批改奏折的?跟臣回宫重来!”
燕植刹住脚,小脸一垮:“咦,来的不是可亲可爱的皇叔父,是凶残霸道的摄政王!三十六计,走为上!”
眼看着儿子追逐永安王,老周王放下鱼竿起身:“哎——”
燕植趁势夺门而出撒丫子狂奔,徐嘉式顿住脚步,转身凝望老周王,没有说话。
“嘉……”老周王嗫嚅半晌,到底喊不出儿子名字,“小皇帝走到永州了?”
徐嘉式「嗯」了一声。
“他……他……他有来信报平安吗?”老周王在衣裳上搓了搓手,“你们……他和你……”
断断续续,表达不出完整的意思,实际上老周王心中也一团乱麻——
永安王的话不难分析,经营父子关系……徐嘉式快做爹了。两个孩子,人质在皇帝那……老王爷几乎是没怀疑男人为什么能怀孕便断定燕绥有了徐嘉式的孩子——
两人除了彼此,哪还容得下他人?
那么,他快要做爷爷了?
但儿子都不认他了,孙子还是孙子吗?
老周王走到徐嘉式身边:“他东巡不止是因为祥瑞对不对?他……”
“您到底想问什么,问了又如何?”徐嘉式眼看着燕植跑不见了,没有多少耐性,“如今陈国安定,陛下此行天下皆知,各地官员唯恐在自己辖区出问题,万分小心,不会出任何差错。您无论盼什么,都是空想。安心钓鱼,如今永安王的钓技都超过您了,不该想的别想。”
“你是在威胁我?!”一番冷言冷语,虽带着敬称,却疏离至极,老周王面带恼怒,“你以为我会对小皇帝不利?在你心里,我已经是心狠手辣十恶不赦的人了?”
徐嘉式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道:“阿姐该喝药了,裴良方留下的方子很有效,她已经认得我和阿菟了。等裴良方回来,再做调整,或许阿姐就会痊愈。到那时候,我就不欠徐家什么了。”
本以为已经说尽了让彼此伤心的话,没想到还能听见更让人心凉的字眼。
老周王颓然,不相欠,莫说亲情,连恨都没有了。
燕家小儿说得不错,果然他是不会经营父子关系的。活了五十多年,到头来还不如个十岁的孩子看得通透。
“他何时返程?”老周王擡起苍老的双眼,“你要为他守到何时?”
“陛下会和我一起过年。”徐嘉式说到燕绥,满眼温柔,与此同时思念不可遏制地泛起,“若他不回京,我就去找他。陛下所在,便是我心安处。朝政繁杂,我先回宫了。”
老周王看着儿子离去,挺直的脊背瞬间佝偻了下来。
一起过年……看来,年底徐家就会添丁进口了……
——不,不是徐家子孙,虽然阿敛还姓徐,但他对徐家已经没有丝毫眷恋了。徐家也确实对不起他,无权奢求什么。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小皇帝男身有孕,很难说是吉是凶,所怀的孩儿也没什么可稀罕的……即便是两个……
但到底是他养育了几十年儿子的亲生骨肉啊。
人活一世,不就图个阖家团圆吗?
永州……下一程便是吴州吧?
老周王心中百感交集,回首看扔在池边的鱼竿,无人执竿控饵,反倒有鱼儿咬钩,荡起圈圈涟漪。
“素旻,或许真到了该放下的时候吧?”老周王仰天叹息。
——
永州。
燕绥下船,没有入住当地官邸,而是暂居永安王府,召见了永安王太傅张典,授意其在永州仿照饕餮阁广开豪门士子求学之路。
处理完公事便是燕家私事。
燕植的小媳妇生辰在九月二十,燕绥派人去打听过,说她们是半渔半耕的人家,居住之处简陋至极,实在去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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