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剪刀规范(2/2)
铺土的人一边工作,一边低声念着《时间税典》里的条文:“凡偏离主时间线之生长,皆为异端;凡不符合历史必然性之可能,皆需清除;凡超出叙事框架之变种,皆应湮灭。”他们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像在念诵一份冰冷的判决书。教条培养土铺到一半时,有人发现原本的土壤里还残留着一小片未被清理的可能性根系,那根系是淡蓝色的,还在微微蠕动。负责铺土的小队长立刻走了过去,从腰间取出一把小巧的银匕首,将那片根系挖了出来,然后扔进了旁边的火盆里。根系接触火焰的瞬间,发出了类似丝绸燃烧的声音,冒出了淡蓝色的烟雾,烟雾里传来了细微的呜咽声,像某个未来在哭泣。
就在这时,苗圃的角落里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颤抖。那是一把插在土壤里的锄头,锄头的木柄是深棕色的,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星图,锄头的金属部分是银白色的,表面能看见流动的光纹——这就是育可能之锄。它原本静静地插在土里,像是一件被遗忘的工具,可在教条培养土铺满大半个苗圃时,它突然开始剧烈地晃动,木柄上的星图发出了微弱的蓝光,金属锄头上的光纹也变得急促起来,仿佛在抗议这场残酷的修剪。
锄柄里传来了一阵细微的震动,像是某种意识在苏醒。紧接着,一个苍老而微弱的声音从锄柄里传了出来,那是星海慈航的残识——星海慈航是曾经守护可能性的古老存在,在一场关于时间的战争中被打散,只剩下一缕残识附着在育可能之锄里。“规范……正在扼杀可能性……”那声音像风中的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每一个字都带着无尽的疲惫和痛心。这声叹息穿透了苗圃里沉闷的空气,穿透了银剪刀的寒光,穿透了执剪人和铺土人麻木的神情,直直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可是,没有人停下手中的动作。执剪人依旧在修剪平行时间的枝桠,涂抹着历史必然性防腐剂;铺土人依旧在铺设教条培养土,念诵着《时间税典》的条文;负责处理新芽的人依旧在将根须浸入叙事定型液,看着那些“不合理”的时间变种漂浮、消散。那声叹息就像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吹过之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甚至没有人抬头看一眼那把正在颤抖的育可能之锄。有一个年轻的铺土人,听到叹息声时,手指微微顿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可他很快就被旁边的小队长瞪了一眼,立刻低下头,继续铺撒教条培养土,仿佛刚才的疑惑只是错觉。
育可能之锄的颤抖越来越微弱,木柄上的星图蓝光渐渐变暗,金属锄头上的光纹也开始变得模糊。星海慈航的残识再也没有发出声音,只剩下锄柄还在微微颤动,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而那把银剪刀,在吸收了这声叹息之后,突然发生了变化。原本冷白的刃口上,开始浮现出金色的纹路,这些纹路渐渐汇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那是税祖燧像的轮廓。紧接着,一个洪亮而威严的声音从剪刃里传了出来,像是从远古传来的钟鸣:“杂枝当除,独干方荣!”
这声音在整个苗圃里回荡,撞在石槽的石壁上,发出了嗡嗡的回响;撞在主时间线的杆体上,让那些被涂抹了防腐剂的创口发出了细微的光芒;撞在教条培养土的硬壳上,让土壤表面的灰色颗粒更加密集。执剪人听到这声音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微微低下头,像是在行礼;铺土的人也停下了手中的铁耙,齐声念道:“杂枝当除,独干方荣!”声音整齐划一,没有任何感情,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银剪刀上的税祖燧像轮廓越来越清晰,金色的纹路里开始流淌着暗紫色的液体,与叙事定型液的颜色一模一样。剪刃的寒光变得更加凛冽,仿佛能斩断一切不符合“规范”的存在。执剪人重新握住银剪刀,这一次,他的动作更加坚定,银剪刀落在最后一处平行时间的分枝上,分枝瞬间消失,创口处被涂抹上历史必然性防腐剂后,主时间线的杆体变得更加粗壮,却也更加僵硬,像一根冰冷的金属柱。
苗圃里的可能性新芽已经所剩无几,只剩下几株被定型的新芽立在石槽里,石槽里的叙事定型液已经变得浓稠,表面漂浮的时间变种碎屑也开始下沉,融入液体中。教条培养土已经铺满了整个苗圃,原本深褐色的土壤被彻底覆盖,只剩下边缘处堆着的一小堆旧土,像一座小小的坟墓。育可能之锄的颤抖终于停止了,木柄上的星图蓝光彻底熄灭,金属锄头上的光纹也消失了,变成了一把普通的锄头,静静地插在教条培养土里,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税祖燧像的吟唱还在苗圃里回荡,“杂枝当除,独干方荣!”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仿佛要将这句话刻进时间的每一个缝隙里。执剪人收起银剪刀,转身走向苗圃的出口,他的黑袍在冷风中飘动,袍角的时间符号闪烁着金色的光芒。铺土的人也收拾好工具,跟在他身后,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苗圃,只留下一片被修剪得整整齐齐、覆盖着教条培养土的时间苗圃。
苗圃里只剩下寂静,偶尔能听见石槽里叙事定型液流动的细微声响,还有主时间线杆体因僵硬而发出的轻微开裂声。在教条培养土的某个角落,有一粒微小的淡蓝色光点从土壤里钻了出来,那是一粒没有被清除干净的可能性碎片,它在冷风中微微闪烁了一下,又迅速钻进了土壤里,消失不见——那是这场残酷修剪中,唯一残留的、尚未被扼杀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