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4章 舆论风暴：“小春闱”背后的刀光笔影（1/2）
自正月十六实务学堂的招考公告如惊雷般炸响，张之洞的湖广督署与袁世凯、盛宣怀的北洋-实业派系，其麾下的喉舌媒体便已接到密令：全程紧盯，详实记录，伺机引导！这场规模空前、理念新奇、且由游离于两大势力边缘却又举足轻重的王月生主导的选拔，其成败得失，牵动着新政格局下的微妙平衡。
当录取榜单最终尘埃落定，各方掌握的笔杆子如同得到冲锋号令，立刻开足马力，一场围绕“小春闱”的复盘与定调之战，在报纸版面上激烈上演。
袁系主导的官方喉舌《北洋官报》 头版头条以《开千古未有之局，育强国亟需之才——记实务学堂“春令营”招考圆满落幕》为题，浓墨重彩。盛赞其“规模宏大，组织严密，法度新颖”，“将西学测评之量化标准、行为观察之法引入人才选拔，开吾国教育之先河”。强调“此盛举之成，实赖我北洋新政重实务、讲效率之风气熏陶，更得直隶总督袁公慰亭（袁世凯）之远见卓识与鼎力支持。若非北洋锐意革新之土壤，焉能滋养此等破冰之举？”
在文末笔锋一转，“然，‘百日强基’计划，期短任重，以填鸭之法求速成之效，其艰险可知。纵有良法美意，亦需学子自身之禀赋与刻苦，更需天时地利人和之配合。若成效未达预期，亦非制度设计之过，乃时势使然也。” 巧妙地为可能的失败预埋了“客观因素”的伏笔。
盛宣怀深刻影响的上海《申报》评论文章视角更偏重实业。重点剖析“装配陷阱”、“搬运优化”、“零件交换”等环节体现出的“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和“协作精神”，认为这正是“吾国振兴工商、发展实业所亟需之核心素养”。 将之归功于“盛宣怀大人督办铁路、电报、矿务、银行等洋务垂数十年，深知实务人才之重要，其‘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之精神，实为此次选拔之思想源泉。王总办深得其精髓也。”
当然也有风险提示： “然则，百日之内，欲将基础薄弱之青年，拔高至堪用之才，无异于平地起高楼。汉阳铁厂、滦州矿务等处，所需乃熟手精工，非速成之生手可比。恐‘强基’之后，仍需漫长实践方能成才，投资者与用人者，当有清醒认识，勿抱不切实际之幻想。” 暗示可能的人才产出与实业需求存在时间差。
张之洞系：文教兴鄂与“中体西用”的典范
张之洞的思想重要阵地长沙《湘学报》以《文教兴鄂结硕果，综合取士开新风——鄂省实务学堂招考启示录》为核心报道。高度评价“操行考核”、“能力评估”与“文数测试”并重的“综合取士”模式，认为其“深合圣贤教化之本，兼采西学实用之长，弥补了科举空疏之弊，开人才选拔之新纪元”。旗帜鲜明地将功劳归于湖广总督张之洞：“香帅（张之洞）督鄂以来，兴学堂、办工厂、练新军，尤重‘中体西用’、‘经世致用’之学。此实务学堂招考之法，正是香帅文教兴鄂方略之具体实践与光辉结晶！其以鄂省为试点，探索新路，足见香帅高瞻远瞩、勇于任事之担当！” 强调湖北考场多录取40名超纲生，是“鄂省文教昌明、人才辈出之明证”。
同样也预埋了甩锅的伏笔： “然，‘百日强基’，其志可嘉，其途维艰。速成之法，或伤根基；填鸭之术，恐损灵性。若过于偏重技术之速成，而忽略圣贤大道之熏陶，则恐培养出‘有才无德’、‘有技无识’之‘匠器’，非国家之福也。此中分寸，望学堂慎之又慎，勿负香帅兴学育才之深意。” 将潜在风险归咎于可能偏离“中体”。
亲张的武汉地方实力派报纸《汉声》则更为直接地突出地域优势。重点报道武昌考场细节，如考生利用码头滑道优化搬运等“湖广智慧”。在显着位置刊登评论：“何以武昌考场能涌现40名远超小学毕业水平之才俊？此非偶然！盖因九省通衢之地，得风气之先，商贾云集，匠作精良，子弟耳濡目染，心智自然开化。加之香帅治下，文风鼎盛，学堂林立，基础厚实，方能于‘小春闱’中独占鳌头！” 字里行间洋溢着“湖北人更聪明”的优越感。
《汉声》的地域秀立刻激起了山东媒体的强烈反弹。
济南《齐鲁公报》发表檄文式社评《论人才之本在德不在智——兼驳某地媒体之浅见》。承认选拔之创新，赞扬操行考核。然后话锋一转： “夫国之所需，首在德才兼备之士！此次招考，济南考场曝出之‘营私舞弊’、‘私匿公物’者仅19户，远低于某地！此非偶然！盖因齐鲁大地，圣人之乡，礼仪之邦，教化深远，民风淳厚！子弟自幼受‘仁义礼智信’之熏陶，根器端正！纵有才智稍逊者，其品性根基亦非他处可比！学堂最后取消19名录取者资格，正彰显我齐鲁重德守矩之传统！此乃真正之‘教养’！非浮华之智计可比也！” 将道德瑕疵数据作为攻击武器，争夺道德制高点。
也提及“百日强基”之难，但落脚点在于“若无深厚德行之基，纵有才智，亦恐入歧途”，暗示湖北多出的那40人，若德行有亏，反成祸患。
这场围绕“智商”与“道德”的地域口水战，迅速被各地小报转载、添油加醋，成为中国近代新闻史上第一次大规模的地域之争（地域黑），吸引了无数眼球，也转移了不少对“百日强基”本身风险的关注。
相较于大报的派系立场和地域之争，嗅觉灵敏、唯恐天下不乱的各路小报，则在这场盛宴中找到了自己的定位——制造爆点，吸引眼球。
上海《花边新闻》头版耸人听闻：《惊爆！落榜生不堪打击，投江自尽？！“小春闱”背后的血泪！》，内容捕风捉影，将一名考生因落榜心情低落去江边散心，演绎成“为名落孙山而跳江，幸被渔夫救起”。虽很快被辟谣，但已引发广泛议论和同情或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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