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意（一）（1/2）

肆意（一）

又是一年春日。

寒冷的冬季过去，北境也传来了捷报，大军凯旋归朝，几个孩童穿着打着补丁的衣裳在京城各处的街道上跑闹。

跑过一个茶馆时，几个孩子凑了些铜板买了一把花生零嘴，嚼着在茶馆外的木椅上坐下，听里面的说书先生眉飞色舞地讲故事。

“话说那北境乃是苦寒之地，终年风沙，大漠深处更是寸草不生……六皇子殿下派出一支奇兵夜袭北狄大营，那些军马的马蹄上裹了布匹，行进无声。”

一个小孩子好奇：“那领兵的是六皇子吗？”

“殿下身份贵重，自然不能以身犯险。领兵之人乃是昔日镇守北境的北武侯梁侯爷之子。”

茶客们交头接耳议论起来：“北武侯之子？北武侯府不是早已覆灭……而且陛下还下过罪己诏。”

“这话你可不能乱说啊！若是让东厂番子听到了，小心把你捉去厂狱！”

说书先生捋了捋胡须：“老夫怎么会信口胡说呢？六殿下在北境找到了隐姓埋名的北武侯世子，那侯府世子虽然遭逢大难，但这么些年一直以兵卒的身份效力军中，替大宁百姓守卫疆土，可谓是虎父无犬子……”

“侯府世子手中有一枚私印，当年跟随侯爷打过仗的黑甲军军中老兵一眼便能认出来，而且世子容貌肖似已故的梁侯夫人，又是六殿下寻到的人，绝不会有错。”

“如今六殿下按功行赏，自然恢复了世子的爵位，还多赐了封地、金银。不日大军即将回京，届时诸位自然能看到六殿下和这位侯府世子——现在该叫小侯爷了。”

说书先生讲完，又继续说起小侯爷带病夜袭北狄大营的故事。

茶客们连连叫好。

“好！杀得那些北狄狗片甲不留！”

“依我说，就该一举打到北狄的老巢，把那汗王抓回来叫他跪地称臣！”

“哪有说得那么容易，你没听到北境苦寒，大漠里全是风沙？要是换你去打仗，只怕没两日就要晒脱一层皮！”

几个相熟的茶客互相取笑了一番，其中一个压低声音：“不过哥几个听说了吗？这次我大宁虽然打了胜仗，可是东厂厂督死在北境了。”

“那自然是听说了！我一个远房表兄是当官的，我不是在他府上当差嘛。我听说啊，朝中都担忧，东厂厂督一死，六殿下没了靠山，这日后……”

事关储位，不好光天化日下说。东厂厂督虽死了，东厂还没裁撤呢，那些锦衣卫逮他们这种平头百姓还是很容易的。

“可近日也没听说东厂有低调行事啊。”

“是啊是啊，东厂现在管事的那个锦衣卫曹千户，昨日我还见他带着人抄了个四品大员的家。”

“管他呢。反正抄家也抄不到我们头上——话说，东厂厂督是怎么死的？”

“好像是北狄攻城，厂督中了流矢，箭上淬了剧毒，见血封喉的那一种……可不就死了。再怎么厉害的人物，也没有第二条命啊。”

“这么说也是为国战死的？”

“一个太监也上战场？”

一旁一个茶客踹了他一脚，皱眉：“一样都是上阵杀敌。不是你去送死，就在这说风凉话。”

其余人连忙拉架：“好了好了，难得出来喝茶听书，别伤了和气，别伤了和气嘛！”

大军回城那日，不少百姓自发地出门夹道相迎，一大半都是还未成婚的姑娘，大宁民风还算开放，世家大族的女子许多都像男子一样学过骑术马球之类，平民人家的女儿也不会娇养在府中不让出门。

城门打开，先是出城迎接的文武百官的仪仗，后头是一队开路的锦衣卫，那位现在管事的曹千户亲自架着一架马车。

马车的帘子上有金丝线纹的金黄色蟒纹，那是宁朝皇子的才能用的马车。

“那架马车里，坐的就是六皇子殿下了吧？”

“是啊。你瞧见没有，锦衣卫千户给殿下驾马……可见东厂还是向着六殿下的。”

“怎么不见那位北武侯小侯爷？”

穆玦坐在马车里，大半个身子倚在陆世廷怀里，早上进城的时辰太早，他还没全然睡醒。从城门到皇宫还有一段不近的路，索性就这样多睡了一会儿。

外面百姓说话的声音，也有零星入耳。

“老师听到没有，外面有人在议论你呢。”他静心侧耳听了一会儿，调侃道，“还有姑娘的声音，有姑娘问小侯爷生得怎么样，是不是俊美不凡——”

他腰被人不轻不重掐了一下，正好掐在痒肉上，尖牙利嘴的狼崽子“嘶”了一声，脑袋在对方颈窝蹭了一下，蹭到自己的唇碰到陆世廷突兀的喉结，咬了一口。

“外面这么多人，你要干什么？”

陆世廷微眯了凤眼：“我是没做什么，殿下咬的那一口，不出意外应该是留了印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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