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八）（2/2）

“你手怎么了？”

陆世廷将手放到他面前：“做衣服的时候弄破的。”

他呛了一声：“做什么……做什么？”

“之前殿下不是答应了赌约吗？”

他还当陆世廷早就忘了这件事。

“你做的什么衣服，还能弄伤手？”

“暂时不能说。”

“你做衣服什么水平我又不是不知道，还要瞒着。放心，再丑我也穿，不会食言的。我猜猜，你做的什么样的衣服——”

他本是随口的一句玩笑，却从陆世廷眼底看到了几分躲闪的神色，好奇心登时占了上风，他按住对方的手背。

“老师刚才的神情……不会是怕我猜到吧？是什么衣袍，不会是——婚服吧？”

陆世廷沉默。

他一怔：“还真是……那个婚服，你做了多久了？”

“殿下答应赌约那日开始做的。”

“你就不怕真把婚服做好了，也用不上？”

陆世廷勾了一下唇：“如果用不上，就不送给殿下了，我自己留着。”

“成婚的事情……我原想着还有些远，就没有深想。等北境平定，皇帝为自己当年犯下的罪孽付出代价，那个时候你想恢复身份吗？”

“昭告天下说，东厂厂督是北武侯世子，倒时舆论哗然，殿下堵不住悠悠众口的，而且……”

“你还担心侯爷和梁夫人会因为你隐姓埋名做了东厂厂督而责怪你？我知道，你为自己手上有无辜者的血，为东厂那些名声而觉得愧对于北武侯府。但……我也不敢说自己杀的人一定都是该杀的。”

“就譬如说在外领兵打仗，有时一定要牺牲一支伏军，为大军取胜拖延住时间。那些牺牲的伏军一样是无辜的，但能以更少的伤亡打胜仗，那领兵的统帅就一定会那样抉择。对吗？”

陆世廷替他理好了被褥：“我等殿下睡着了再去看折子，殿下不用按着我的手不放。”

“……我是图你手暖和。”

“比手炉还暖和？”

“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我不是担心父母会责怪我选了现在的路，是担心……我跟父母说了我拐了宁安王的独子，我父母恐怕会入梦给我一顿板子。”

穆玦低低笑起来：“放心，那时我一定在梦里给你说情，让梁侯他们少打你几下——说起来，我父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应该不是很迂腐的人吧？”

“世叔性子很爽朗，在北境经常和军中的士兵们同吃同住，不像个循规蹈矩的王爷。”

“我没见过他，说实话也没有多少感情。但看我母亲……即便被皇帝带去皇宫，依然愿意冒着这么大的危险瞒报我的生辰生下我，可见她和我父王的感情应当很好。”

“嗯。等丽妃娘娘的疯症好转了，殿下可以问一问世叔的事情。”

“你先和我说一点吧。”

陆世廷坐在床榻边：“世叔以前给我们订过娃娃亲。”

“……我那时都没有出生，订的哪门子娃娃亲啊？！你别仗着我比你小几岁就编瞎话骗我！”

“没骗你。那时世叔还没去过江南，应该也没有认识丽妃娘娘，不过那时他经常带我出去玩，一次就随口提了一句，说他以后成婚生了小娃娃，就跟我订娃娃亲。”

穆玦“啧”了一声：“那你这可算是大赚了一笔……你知道有多少姑娘想嫁给我吗？”

“知道。我查过京中官员还有那些世家大族里适龄的姑娘。”

“查完以后呢？”

“殿下都没法把她们的名字和长相对照起来，以后也不必查了。”

他笑了一阵，重新正色道：“话说回来，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去北境……在战场上假死，回来就以梁晏的身份。至于你的容貌虽然朝中官员都见过，但可以戴面具，即便不戴面具，世上容貌相似的人也很多。”

“只要你想恢复‘梁晏’的身份，我们就想法子筹谋，以我们的算计，一定能想出万全的办法。”

“我已不大在意，日后在史书上是陆世廷还是梁晏了。”

“无愧于心，当然不必在意。只是我想皇室欠北武侯府的封赏，该领还是得领。”

陆世廷眼底掠过很淡的笑意：“以后我们两个要成婚，还是以梁晏的身份吧。假死的事情，可以慢慢筹谋。”

穆玦往床榻里侧靠了靠，给陆世廷空出一点位置：“那现在就开始想法子吧，今日我作主，给你休沐一天，陪我一会儿。”

陆世廷在他身旁躺下来拥住他后，他又补了一句。

“跟我成婚，也可以用‘陆世廷’的身份，身份只不过是虚名……我的名声也没有好听到哪儿去啊。北武侯世子跟我相配，东厂厂督也跟我相配，天造地设。不止天造地设，还有父母之命，娃娃亲也得作数吧？”

“……今日下午，殿下恐怕没法休息了。”

穆玦：“？”

他被亲了一下，顿时反应过来：“这不大好……”

他小声：“老师？”

“陆世廷？”

“……晏哥哥，晏哥哥行了吧。我真的困，放我睡会……夜里再说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