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正文完结）（1/2）

心上（正文完结）

过了年节，皇帝病情愈重，整日卧床，只有道士和太医每日出入于皇帝寝宫。百官请奏皇帝立储，册封了六殿下为太子监国。

六皇子快到了弱冠之年，这么些年却并未娶妻，府中甚至连通房都未曾听说，只有过一个姓“梁”的北境美人，但近来也没有听见过了，大约是已经遭了六皇子厌弃。

想做未来国丈的官员都送了帖子，请新入主东宫的太子赴宴，趁机给家中的女儿、侄女相看。

但太子推了所有的宴请，除了上朝理政，其余时间几乎都在安喜宫陪伴丽妃娘娘。

也有命妇打起了丽妃娘娘的主意，以入宫请安为由，想带着自家女儿去安喜宫，若是运气好，或许能“碰巧”在那儿遇上太子。

送往安喜宫的帖子自然也被推拒了，只有大理寺少卿何大人家的女儿何韵被允准带着曲谱古琴，进宫去给丽妃娘娘弹奏。

一时间朝野间盛传，太子殿下看中了何姑娘，不日就会迎娶太子妃。

安喜宫中，院中的花草刚有巧匠修建过，春暖还寒，梅花未谢，桃花也没有盛开，只有少许脆嫩的新叶挂在枝上。

庭院长廊里放了一把梨花木椅，丽妃躺在椅子上，身上盖了一件狐裘。

一旁何姑娘戴着素白的面纱，正低头抚琴。

曹毅陪着太子殿下在屋子里看折子，他自然听到过外面闹得纷纷扬扬的传闻，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好似他们殿下明儿就要下旨娶妻了似的。

但其实……身边坐着动笔墨的青年大约根本没有听进去几个琴音，只是把何姑娘叫来，奏曲给丽妃娘娘解闷的罢了。

“殿下年纪不小了，当真没想过——”

穆玦把批完的一本折子丢到一旁，轻笑：“我说曹千户怎么坐了半日没写几个字，原来是分心在想别的事情。”

“大臣们不敢明着催殿下娶亲，属下还不能催吗？”曹毅想了想，压低声音，“殿下要是不喜欢女子，那属下挑些小倌儿送来……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穆玦踹了一脚曹毅的椅子：“朝臣们正愁没有理由裁撤东厂，你给我找小倌儿，是想给朝臣们递把柄吗？”

曹毅笑了一会儿，笑着笑着，语气却沉肃下来。

“殿下……真不打算娶妻啊。”

“这话我好像不知道答了多少遍了，真的不娶妻。我知道外头的传闻都在说什么，何姑娘她醉心琴术，并不想嫁到哪家洗手作羹汤，一直孑然一身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也未尝不是个好事。”

曹毅心说，何姑娘是个官宦人家的千金，自然可以不嫁娶只醉心琴音。可殿下是未来的天子，又不一样。

“你是想说，皇室和寻常人家不同吧？”

曹毅没有否认。

“我知道，大宁好几朝皇帝都是情种，风流韵事在野史上没少见。但我……”

穆玦按了按眉心，半是玩笑道。

“我以前当真没有喜欢过谁么？有时夜里做梦，我好像模模糊糊觉得我真的曾有过个‘梁美人’在床榻服侍，不过你们都说那个‘梁美人’是民间杜撰出来的人。”

曹毅干笑：“那自然是杜撰出来的……梦中的事情多么离奇都是有的，殿下梦见的那个‘梁美人’是什么样子？”

穆玦抿了一下唇。

“我没有看到那个‘梁美人’的脸，他的脸上总像是遮着一层黑影，看不清楚五官，不过应当很俊。但他身形很高大，比我还高一些，肩也宽一些，不像个姑娘，倒像是个男子——后面的梦……也能说么？”

曹毅：“都是男人，有什么不能说！属下还知道殿下以前在东厂悄悄看过春宫图——”

“……你在朝中要是这么口无遮拦，东厂被裁撤了可别怪我。”

“属下失言，属下失言！”

“后面的梦……无非就是那些事了。”

可那些事在梦里真实得也有些过分了，根本不像是只看一些话本子一些图就能想象出来的。

他甚至能在梦境里体会到亲吻时的醉意，能感受到两个人的心跳急促地，渐渐趋于同一个频率，能听见对方呼吸低声说话的声音，低沉沙哑，在他耳边一遍遍唤着他“殿下”。

从梦中惊醒，床帘里却只有他一个人，身边的被褥没有任何其余人的体温，或者被谁动过的痕迹。

所以确然只是个梦。

他失神了片刻，迅速把那些荒唐的念头甩开。

“我可能是批折子批得头疼了……竟然会跟你说这些。”

曹毅委屈：“殿下这些话除了属下，难道能跟钟大人说吗？！”

“当然更不能……其实我觉得，在梦里能解决了那些事情也挺好的。”

“是啊，殿下只有个梦里的人，就不必担心哪日冲冠一怒为红颜，要美人不要江山了。”

他失笑：“怎么会有人要美人不要江山。”

“若是殿下的心上人为殿下赴死了，殿下会如何？”

“我没有心上人。”

他支着下颌，垂眸思忖了片刻：“大约会伤心一段时间。但生死相随的事情，我是做不出来的。逝者已矣，社稷犹在。”

院落里的琴声正弹奏到两军拼杀时的激昂错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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