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暑（1/2）

避暑

“时间久远，加之丽妃娘娘当年被陛下带回宫中后，身份地位不比以往，歌舞坊里知道丽妃娘娘过往的不少旧人都已经被秘密安置去了别的州县，所以探子能查到的线索也十分有限。”

钟仁大致说了几句，谨慎地：“六殿下，在这里说，可会有人听到……”

穆玦摇摇头，他已经让陆世廷把他身边的暗卫暂时撤走了，现在这辆马车周围不会有人听到他和钟仁之间的谈话。

“我知道线索难以查找，但我母妃在江南见过北武侯夫人。北武侯夫人十几年前去江南的事情，应该还是有人知情的吧？”

“是，这就是微臣今日要跟殿下说的消息。”钟仁取出一纸密报递给他，“北武侯夫人去江南那年，北境一场战事刚结束不久，北狄人败退，边关安稳下来。”

“陛下当时接到北境捷报龙颜大悦，除了寻常的赏赐，还下旨准许北武侯夫人回江南的娘家省亲。北武侯夫人怕自己大张旗鼓地回去太过奢靡铺张，是便服回江南的。”

“当年还有一桩事，宁安王年过弱冠但迟迟没有成婚，北境大捷后宗亲大臣们纷纷上折子请求陛下给宁安王赐婚——皇帝给他定了江南一户书香世家，让宁安王趁着边境平稳，先去江南见见人家姑娘。”

穆玦好奇：“既然有婚约，后来宁安王怎么没有跟人成婚？”

“宁安王去江南后，也不知怎么的，和那家退婚了——当时陛下知道宁安王擅自退婚后大发雷霆，罚了他一年的俸禄。”

或许是宁安王知道自己常年在北境边关征战，朝不保夕，不想让人家姑娘跟着自己颠沛流离。

或许是担心自己成婚有了子嗣，会更糟皇帝忌惮，所以故意提出退婚。

再或许只是宁安王见过那位姑娘后，发现并不是自己心仪的类型，所以拒绝了这场婚事。

钟仁语气里有些感怀：“宁安王当年年少英才，微臣曾见过他几次，策马京城，意气风发，回王府时怀里全是姑娘们抛出的簪花——微臣说远了。”

“无妨。”穆玦微笑，“那北武侯夫人便服去了江南，可有去过我母妃在的那家歌舞坊？”

“六殿下，北武侯夫人虽然是巾帼英雄，但也没听说有女扮男装出入歌舞坊的事……不过江南那边不少世家大族在宴请时都会叫歌舞坊里有名的姑娘去奏乐表演歌舞。”

“北武侯夫人出席的几场宴会，丽妃娘娘当年也去过几次。”

所以他母妃跟北武侯夫人是在宴会上认识的？

但听他母妃的口吻，跟北武侯夫人绝对不止是点头之交。

“要查到我母妃和北武侯夫人当年见面说过什么，是不是太难了？”

钟仁哑然：“这……的确不知该从何处入手。”

“起码已经有些眉目了不是吗？”穆玦并不丧气，“我母妃的病也在好转，说不定会说出更多事情——先让探子接着查吧。”

“好。那微臣先告退了。”

穆玦跳下马车，缓步走回东厂，边走边梳理着今天钟仁跟他说的那些事，总觉得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可一时又找不出头绪。

他掐了一下手心，强迫自己清空了脑海里混乱的思绪，走到书房外面，里头的烛火还没有熄灭，窗子上映出影影绰绰的人影。

“梁美人怎么还没睡？”

“殿下还没吩咐今夜要怎么安排。”

穆玦轻笑一声：“没什么安排，就只是睡觉。”

他脱了外衫，躺进被褥里，盯着身边陆世廷的侧脸看了一会儿。

“梁晏，你小时候有跟你母亲一起去过江南吗？”

他问出口后觉得自己有点荒唐，就算陆世廷去过又怎么样呢，那时候人才几岁，能记得什么？北武侯夫人也不会带着那么小的孩子到处走。

陆世廷狭长的凤眼微敛着弧度，单薄的眼皮和眉骨的交接处拓着淡淡的深灰色阴影。

“殿下‘没什么安排，只是睡觉’的时候喜欢聊这些？”

穆玦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一如往常。

“怎么，不行？”

“行。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带我去江南看过外祖父母，外祖父母只有我母亲一个孩子，是老来得女。可惜，他们身体不好，我母妃从江南回北境后没几个月他们就去世了——年过古稀，算是喜丧。”

他突然有点后悔问了陆世廷这个问题。

他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只好干巴巴地：“嗯……睡吧。”

“如果丽妃娘娘当年没有随皇帝入宫，而是在江南找一户寻常人家嫁了，殿下现在说不定正在江南的一艘游船上——”

“在江南的一艘游船上看花灯？”

陆世廷勾唇：“在江南的一艘游船上做打杂的。”

穆玦忍俊不禁：“我就知道你嘴里肯定没有什么好话。”

沉默一会儿，他很小声地说。

“要是真的那样，我在游船上打杂完，去街边的铺子买些我母亲喜欢吃的零嘴，带一盏花灯，然后回家。家里有人在等我，听我说灯会上的见闻……那也很好。”

他说完后，自嘲地笑了一下，扭头看到陆世廷平静又幽深的眼眸。

“当然了，如果我说的‘如果’可以成真，那我不会这样说，我会说‘如果北武侯府当年没出事，皇帝不是皇帝，世上没有北狄’，那样就好了。”

“殿下怎么不提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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