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状（1/2）

告状

到了御书房，三皇子站在里面，边上放了一个蒙着白布的担架，白布上糊了一层血，大概就是那个被老虎吞吃的小太监的残骸。

三皇子身形偏胖，腰间的革带快束缚不住他凸出来的肚子，脸上的肉挤压了眼睛，眼里冒着火气，还有几分讥诮。

“哟，六弟来了。”

穆玦缩在陆世廷背后，把御书房里每个人的神情都看得分明。

宫人们大概已经看过小太监的尸体，脸色惨白。

他父皇看起来昨夜睡得不错，面色较之以往红润了一点，看到他低着头瑟缩地躲着，还流露出少许疼惜。

一个为了给虚无缥缈的仙人建造玄天观，累死了不知多少徭役都不放在心上的皇帝，三皇子竟然指望对方为一个小太监讨公道。

何况他讨要的才是公道。

往皇子院子里放蛇，早在那天就该按宫规乱棍打死了。

乱棍打下去还需要几分钟乃至半个时辰才能咽气。

他让对方被老虎一口咬断喉管毙命，已经很仁慈。

少年一路垂头丧气地走进御书房，瞥到染血的担架似乎又被吓到了，几乎把陆世廷的袖子攥成皱巴巴的抹布。

尖瘦的下颌虽然已经养胖了一点，但整个人还是比同年纪的少年郎要瘦，加上腰间坠的配饰多，好像整个人还没有衣袍和配饰重。

风一吹就要晕倒似的。

皇帝昨夜和穆玦聊了几句后就睡了个好觉，自然而然把功劳归结到了自己这个好儿子身上。

什么可能血统不纯，什么丽妃和外男私通生下来的贱种——如果不是他的儿子，不是天子的儿子，哪儿会有仙人托梦？！

皇帝露出一个宽和的笑，开口打算安慰安慰受了惊吓的儿子。

“玦儿，你别怕……”

少年走到了殿中央，陆世廷站定了，他也跟着站定了，随后慢慢从陆世廷背后探出小半张脸。

最后像是鼓足了勇气，几步迈出来，屈膝跪到了地上。

“父皇……这都是儿臣的错。”

他刚说完，三皇子立刻接话。

“父皇！您看六弟自己都认了！就是他把儿臣宫里的太监送去豹房喂虎，如此行径残暴不仁，以后到了封地岂不是更无法无天？请父皇明察！”

穆玦跪在地上，仰起脸，桃花眸里已经泛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他不需要酝酿眼里都能顷刻积出泪水。

以前在偏殿被几个皇子欺负的时候太多了。

他发现只有自己流泪示弱，那些人才会觉得没有兴趣，挥手放过他。

他要是不服劲一直反抗，欺侮他的人只会更加变本加厉——因为那个时候他太弱小了，再怎么反抗，在对方眼里也只是一只随时可以碾死的池子里的鲤鱼。

只不过是会蹦跶几下的鲤鱼。

所以他那股倔强被毒打磨平以后，学会了一被欺负就立刻流眼泪哭。

现在刚好也用到了。

他一哭，皇帝很快站起身。

“闭嘴。”这句话是对三皇子说的。

“玦儿，你先别怕，好好跟父皇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可是那个小太监做错事惹怒了玦儿，才把他送去豹房的？”

穆玦擡起手抹了一把眼泪，断断续续颠三倒四地把自己想驯一只老虎在春狩的时候献给皇帝的事情说了。

“儿臣只知道那个小太监给三哥驯出了一头漂亮的豹子，儿臣没想到他没能驯好老虎，还，还……”

少年胆怯地扫了一眼边上擡着尸体的担架，面色白得像一张纸，迅速卡着脖子干呕起来。

皇帝挥手：“都愣着干什么？没看出来六皇子身体不舒服，还把这个……这个晦气的东西摆在这里干什么，给朕擡下去！”

几个宫人连忙上前把担架擡走了。

三皇子急了：“父皇！六弟这说辞实在没法让人信服。宫里谁不知道豹房里的野兽是从小驯的，六弟叫人从猎场捕一只成年的猛虎来驯，那老虎当然会吃人！”

穆玦茫然地瞪大眸子：“……在偏殿没人跟我说过啊。”

“那个小太监说他会驯兽。”少年语气认真，“要是只是驯幼崽，那谁不会驯？”

三皇子懵了一瞬。

“玦儿说得不错。既然是那个小太监自己驯兽技艺不精，自然怪不得玦儿。把那个小太监好好安葬了，这件事就这样……”

“父皇！”

三皇子气得脸颊上的肥肉在抖动。

“六弟这是强词夺理，难不成侍奉六弟的宫人都被人告诉他——”

穆玦张了张口，先听到身后陆世廷的嗓音。

对方也跪了下来：“回禀陛下，是臣没有教导好六殿下，使六殿下不清楚驯兽的事，请陛下责罚。”

皇帝本来就因为三皇子的反驳，脸色有些不悦。

听到陆世廷告罪后神情彻底阴沉下来。

穆玦抓紧时间补了一句：“父皇，这不关陆秉笔的事，他才教儿臣一天……”

皇帝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陆秉笔何错之有？朕让你教六皇子读书，又没让你教他斗鹰走犬养豹子——倒是你。”

皇帝走下台阶，指着三皇子的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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