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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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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家作恶,就算无人出手,他们也会遭到报应。”莲升淡声。

康香露怔怔道:“真的吗,可他们还是过得太好了,比晦雪天里所有死去的善人过得都要好。”

“真。”莲升抓起引玉的手,把伞塞到她手中。

引玉捧着手炉,一边撑伞,竟觉得莲升神色难辨。

不像怜悯,莲升怜悯世人时,仍是疏远淡泊,像薄情的旁观者,此时却好像身在局中。

引玉极轻地笑了,“你要如何帮她?”

莲升回头说:“先渡她,她还能入轮回,有来生。”

康香露懵怔不动,片刻后哭道:“多谢大人,这恩情只能来世再报。”

只见莲升撚出一寸金光,金光绽成妙法金莲,倒转着朝康香露罩下。

康香露察觉到有一股威压逼近,却还是仰头迎上。她睁不得眼,只隐约觉得那光好似带着无上禅意。

谢聆看得肉跳心惊,但观康香露似乎就要被送走了,匆忙喊道:“二十三年前,你曾为我和妹妹多施了一勺粥,我们日日守在康家门外,想同你道谢——”

金光中,康香露扭头看他,粲然一笑。

金莲盖地,盛放的莲瓣一一合起,将康香露拢在其中。也就一弹指,金光暗下,原在光中的灰白身影随之消失。

康香露一尘不遗,在大雪中消失得彻彻底底。

谢聆流出泪,怅然若失。

“铃铛我会挂回去,暂不叫康家发现。”莲升说。

钟雨田又嗷嗷乱叫,双眼被光刺痛,半晌才恢复些许,但眼前仍遗有光斑。他对这二人越发敬畏,说话更加小心,说:“这、这怎能不算神力呢,之前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谢聆已回过神,握紧手中剑欲言又止,只见莲升把手里玉铃甩了出去,那玉铃稳稳挂回檐上。

莲升拍拂掌心,把引玉手里的伞接了回去,看此处已无留恋的必要,轻叹一声说:“回去吧。”

谢聆趔趄跟上,诧异地问:“你……修的是什么道?”

引玉还以为莲升不会回答,没想到身边人脚步一顿。

“我之道。”莲升侧头,余光斜向身后。

这回答倒也在情理之中,引玉哧地笑了。

谢聆只当对方是在敷衍,紧跟不离地说:“我察觉不出你的修为,看那佛法金光,你定是修的佛。”

莲升不应声。

引玉促狭地往回看,笑着说:“那你看看,我修的是什么?”

谢聆答不出来。

“不管修的是什么。”钟雨田跟在后面嘿嘿地笑,搓搓手掌说:“修成了,都是要登仙的嘛,您说是吧,大人!”

远处一根廊柱本就被烧焦了,撑不起顶上的砖瓦,此时廊顶忽然坍塌,砸出不小动静。

钟雨田被吓得跳起,手忙脚乱道:“等等我啊,二位大人!”

祠堂飞檐上的玉铃叮铃作响,却已分不出丁点怨气。

康家留下的两个守门人都在打着哆嗦,站在外边搓手跺足,无心留意周边动静,连侧墙翻出人都不知道。

一路上,谢聆不住打量,而钟雨田畏畏缩缩跟在后边,小声说:“你说这两位是不是神仙下凡?”

谢聆没理他。

引玉只觉得莲升好似神不附体,贴了把手炉推了过去,说:“在想康香露那事?”

“不是。”莲升不得不捧住手炉,问:“怎么不要了。”

“想牵你,捧着这手炉不好牵。”引玉明目张胆地表明心思。

莲升便去抓引玉的手,想如她所愿。

引玉避开了,径自捏住对方的袖子,说:“还是我牵你,省得你一个走神,便栽到沟里去。”

回到客栈,又不见掌柜。

店小二本是想迎上去的,一看引玉和莲升后边还跟着两人,连忙打住,说:“几位回来了便早些歇吧,火盆都已点好了,如今屋里正暖和着!”

引玉呼出一口白气,问:“掌柜还没回来?”

“没呢。”店小二答。

“知道他上哪去了么。”引玉又问。

店小二眸光摇摆,吞吞吐吐道:“兴许是到望仙山下了,康家的另一处宅子便在那边。”

“我知道。”钟雨田连忙说:“我去过那边,那处院子是小了些,但比起寻常人住的屋子,那可叫一个气派!”

谢聆自顾自上楼,将长命锁死死按在怀中。

引玉朝楼梯上瞥去一眼,打了个哈欠,说:“累了,有事明儿再说。”

上楼推开门,还真见到火光,那烧着木炭的盆,就搁在桌底下,时不时噼啪响上一声。

莲升在后关门,食指从门缝上抹过,倏然一顿,说:“来看。”

“什么。”引玉浑身乏得不成样,眼皮无力地掀着,转身走了回去。

门缝上竟留着一记手印,那手印只有三指,有一根还短得出奇,似乎被砍断了一截。

手印上带着阴气,必是鬼祟留下的,引玉不由得想到店小二和那银发沧桑的假掌柜,除了那俩,客栈哪进得其他鬼。

若她没有记错,店小二的魂十指齐全,倒是掌柜的“真身”,她还不曾见过。

“掌柜大意了。”引玉挑着眉说,“我早有意料,你我策反店小二一事迟早会被他知道,但没想到,他如此敏锐。”

她在小荒渚时大胆惯了,如今身在慧水赤山,也丁点不愿收敛,伸手就要朝那掌印碰去,可手还没碰到门扇,就被拦了个正着。

“脏。”莲升擡臂拦住,撚着手指说:“你如今身体不适,少沾阴气。”

“那就不碰门了。”引玉说到做到,却往莲升的手指上抓,将对方沾了祟气的指尖捏得紧紧实实,说:“我碰这儿。”

莲升一顿,干脆摊开手心,好整以暇地问:“这样看得清楚?”

“清楚。”引玉另一只手状似亲昵地托住对方手背,不单是看,还闻。

她缓缓凑近,温热气息亲密无间地往莲升手心招呼,她是故意的,故意得不加收敛。

莲升动也不动,那潮润气息好像钻进皮肉,将她心也打湿,胜似情潮入怀。

“如何?”莲升在等,也在忍。

引玉头恹恹一擡,噙着笑的眼格外莹润,好似一泓温水,无色无味,却又藏了世间最稠艳的欲,最甘醇的期许。

但她很狡诈,松了莲升的手说:“没骗人,确实是鬼祟留下的,看来掌柜中途回来了一趟。”

莲升不看她,只光拂净门扇上的手印。

引玉简单洗漱,盆里水声咕噜作响,就连倒腾出来的动静都很是刻意。她擦着脸,露出一双眼朝莲升那儿看,说:“区区小鬼,客栈还是能住的,要是他非要动手,您一定能拦得住吧。”

“自然。”莲升状似泰然,“不会让他伤你。”

引玉躺到床上,眯起眼说:“不过,我担心那掌柜会和康家通风报信,康家知道了,许是会告诉无嫌。”

莲升只说“我在”,别的只字不提,坐在桌边一副闭目养神的样子,还撚着手里的菩提珠,许是心里还念起了什么清心咒。

菩提木珠撞在一块,连响声都显得格外沉静冷清。

破过戒的人,当真有这么容易沉心静气么,引玉不信,她想做坏人。直至如今,她才知晓梦中说出“想让你破戒”的自己,究竟怀揣着怎样的心绪。

只是,这次她要这人亲自破戒。

引玉昏昏欲睡,周身一沉,便撞入梦中。

梦里的塔雪山般层层垒高,高不见顶,檐上万千铃铎无风而动,纷乱的叮当声响彻白玉京。

面前那跣足踏火而来的人已诘问完毕,却没立刻说要行刑。

引玉手脚俱被魂束着,只一双眼能凭心而动,她直勾勾盯着面前的人,质问道:“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如今看,你我夜夜抵足相偎,都好像是你的委屈求全,委屈着你了?”

莲升低头看她,不发一言。

引玉轻轻哂着,又说:“莲升啊莲升,头回与你恩爱,的确是我的私心,是我威逼利诱,可你抗拒过不曾?手长在你身上,后来数次也都不是我要挟着你动的呀,你神色是冷,摸向我的手却好烫,烫得我心血滚沸,你乐在其中呐。”

“你……”

“就算没有恩爱过,那翻云覆雨时,你心中的激荡不假吧?”引玉一动,魂索便被牵得当啷响,她挣扎着想站起,可惜长索不容她站。

“不假。”

“那我们之间的‘恩’,就算没有成千,也有数百吧?”引玉悠着声。

“……有。”

“诘问前,我说要托你办事,你道不合规矩,如今问罪结束,该我说话了吧?”引玉没等莲升答,继续说:“我的真身不知所踪,如今只有这单薄的魂可以托付给你,你要带我到小荒渚邬家,我要查明一些事。”

“你要查什么?”

引玉听得一哧,勾起手指说:“来呀,想听么。”

莲升朝她走近,提裙弯腰。

不想,引玉一口咬在莲升颈侧,咬得是一个鲜血淋漓,然后猛将身前人推开。

她唇边沾了一圈朱红的血,像极地狱恶鬼,笑盈盈说:“才不说给你听。”

天雷降下,地火也熊熊燃起,被推开的人再度上前。

在电光要沿着魂索爬到引玉身上时,莲升只手将四道粗索劈断,擡臂接住了触目惊魂的劫雷!

作者有话说: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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