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父子(1/2)
孙家父子
刘晞斥退了殿中的其余侍从。荀攸见状也想起身告辞、行礼离开,却被刘晞淡声阻了下来。
她不紧不慢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公理以为,丧乱之源又在何处呢?”
斩钉截铁的回答落在崇德殿中,慷慨激昂,掷地有声——
“土地。”
仲长统殷殷望向这个国家的当权者,话中既有字字泣血的义愤,也有锐不可当的意气。
“自光武以来,贵戚豪强便凭借手中滔天的富贵与权势,大肆兼并普通百姓的土地。时至今日,已到了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的境地。”
“百姓无田可种,作为国家根本的农业会荒废,国库也会失去税收的进项,变得匮乏,变得空虚。昔年的黄巾之乱,近岁的四方叛乱,皆是因为百姓无田可种,无家可依!”
目光炯炯的青年毫不避讳地盯着刘晞,随即顿首而拜,重重地将头叩在崇德殿的地砖上。
“革易时弊,必得禁止兼并土地,保持农业稳定!”
刘晞听得出来,在外出为吏的这一年多里,眼前的这位年轻人确实成熟了许多。
如她所愿,与普通百姓密切往来的基层工作,使仲长统更深切地看清了国政的得失,更清晰地体会到了黎民的艰辛。
他的主张,他的思想,在无数血泪的润泽下一步步变得完善丰满,变得明确可行。他是自基层走上来的实干家,他是刘晞注目已久的……改革家。
刘晞感慨万千地看着叩首而拜的青年文吏,目光里喜忧参半。
喜其锋芒未减,也忧其锋芒未减。
百般思绪终是化作一句简简单单的赞叹:“善。”
同样是因言录用,但刘晞并没像之前提拔陈群那样,直接将人破格拔擢为二千石的谏议大夫,而只是将仲长统安排进荀攸的御史台,做了六百石的侍御史。
陈群、钟繇等人出身的门第颇高,而仲长统不同,他的家中只是平凡的庶族地主,若骤然得到过高的拔擢而背后又没有家族支持,恐怕会遭到同僚及朝臣的排挤抑或是打压。
荀攸在得知刘晞的安排后并没提出什么异议,十分友善地以上官的身份重新与仲长统打了招呼。
几人在宫殿主人的挽留下一同用了晚膳,俄而郭嘉便与荀攸相携出了崇德殿。
待朱色的回廊消失在视野之中后,荀攸便微微皱着眉,不由分说地扯着郭嘉的袖子避到少有人迹的花圃,确定四周没有其他人在之后,方才放低了声音,迟疑问道:
“长公主……意欲变法?”
“公达惧了?”
“何可惧也?”这样的激将法对荀攸并不管用。他未曾着恼,脸上也没有什么不悦之色,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郭嘉驻足立定,饶有趣味地打量了几眼荀攸,幽幽道:“这看似光鲜亮丽的朝廷,内里究竟有多糜烂,公达想必也是知道的。”
“若不稍稍将那些蛀虫清除了去,再注入些新鲜的血液,这座岌岌可危的大厦,要如何才能继续支撑下去?”
荀攸回道:“法令已腐朽如斯,确实不可不变。”
“那便奇怪了。”郭嘉笑意盈盈地凑上去,眼也不眨地看着荀攸道:“公达对此并不惧怕,也深谙其中道理,为何却要做此长叹呢?”
荀攸的脸色是少有的凝重,深邃的目光中既有担忧也有怅然,“变法岂是易事?再者,自古以来的那些变法革新之人,最后……有几个得到了好下场?”
仲秋之时,兖州刺史贾诩及奉命去平定青州黄巾的安西将军张辽,便共同上疏,请刘晞增派兵马——因为位于兖、青、徐三州交界处的割据势力泰山贼,插手了平乱的战事。
泰山郡的民风本就彪悍,盘踞在泰山的这伙贼人战力更是不低,绝非乌合之众。如此一来,原本还算顺利的战事便遇到了阻碍,张辽麾下现有的那些人马并不足以应付如今的局面,只好上表求援。
其实就算泰山贼并没有擅自干涉政事,朝廷也是迟早要解决这个隐患的。虽说泰山贼今日的统领臧霸现从属于徐州陶谦,身上也有朝廷授予的官职骑都尉。
但臧霸为人傲慢自大,蔑视律法,十八岁就能干出带府中门客劫囚的事情。放任这样一个人割据一方,到底是个潜在的安全隐患。
刘晞在仔细思索之后,放弃了招安的打算,转而将正屯兵于都亭的孙坚派去增援张辽。
在大军出征前夕,刘晞亲自带着人到了军营,为即将出征的大军送行。
着一身干练戎装的万年长公主,几乎走遍了整个军营,亲切又温和地问候着每一个营地的士兵。
有人受宠若惊,为皇家贵人如此平易近人的态度而感到惊讶。
这种一般是孙坚当初收编的白波俘虏。
刚刚加入朝廷成为正规军的他们并没在刘晞的麾下待过,自然也不知道这位公主的作风一向皆是如此。
有人则满脸喜意,或热络地向他们曾经的主帅挥手,或欣然地高呼将军,抑或是大声感谢着万年长公主今日令人送来的牛羊——对于普通人家来说,若能吃上一顿肉食,简直比年节还幸福。
跟随刘晞一同巡营的孙坚见状爽朗而笑,“诸位将士们,一直非常想念主公呢。”
刘晞微微弯唇,温声笑道:“承蒙诸位惦记了。”
在孙坚、赵娥及营中几名将官的陪同下,刘晞很快就完成了巡营的安排,在孙坚的帅帐中与诸将官共用晚膳。
如果以豪强贵戚的眼光来看,这场小宴无疑是非常的简陋的。
宴请贵宾,怎能没有歌舞,没有佳肴,甚至连醇酒也没有?
然而与宴之人都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欢欢喜喜地就着几碟清淡的小菜,与在座的同僚或上官聊些家常,或谈些时事。
简陋的小宴即将结束时,坐在刘晞左下方的孙坚忽而抱拳一礼,略有些难为情地对刘晞说道:
“属下的家眷刚刚迁至雒阳,对此地的风俗人情都不甚熟悉。待某离开之后,不知能否请主公多多关照几分。”
刘晞微讶,稍稍侧身望他:“文台何时将家小迁至京都了?怎么也不告知我一声。”
“就是几日前的事情,近来事务冗杂,无暇抽身,便忘了与您说一声,实在是罪过罪过。”孙坚轻声回道。
“无碍。”万年长公主的声音如雨叩梧桐一样清脆,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欣然展眉道:
“文台在外为国征战,我于情于理、于公于私也该尽心照料你的家小,又何须文台特意嘱托呢?”
“文台安心除贼即可,雒阳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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