均输之法（1/2）
均输之法
在太行山脉战场上的军报出现在刘晞案头后，她亲自给曹操写了封请柬，邀他过府一叙。
典军校尉曹操自与刘晞在黄巾战场相识之后，便一直与她有书信往来，自然不会不认识她的字迹。
收到这封由万年长公主亲笔所书的请柬之后，曹操颇有些受宠若惊，来来回回地读了好几遍。
当他按着请柬上约定好的时间抵达长公主府时，在门外等候已久的侍从便立马殷勤地迎上前，将自家公主的贵客迎入府中。
曹操笑着将备好的礼物交给门房，笑意盈盈地随姿态得体的侍从往内走。
首次到刘晞府上的曹操微微挑眉，有些讶异地发现当朝长公主的府邸实在是素净极了，外面那些豪强郎君随意置办的一座宅子，恐怕就要比这精致。
功名不显时，大多数人都会选择低调处世，可跃居高位犹不改初心的，滚滚红尘里能有几人？
万年长公主，实在是一个自律到了极点的上位者啊。
带着这样的慨叹，曹操若有所思地穿过回廊，见到了悠然而立的刘晞。
她身前摆着几株盆栽，手上拿着把剪子，似乎正在修剪花叶。听到脚步声之后，她放下了手中的物件儿，温文尔雅地转过身来。
“孟德来了。”
曹操稍微加快了脚下的步子，上前见礼道：“劳公主久侯了。”
双方叙礼寒暄完毕，曹操便在刘晞的示意下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灰心笑道：“公主府上这花枝叶繁密，长势颇为喜人啊。”
“是啊，枝叶确实颇为茂密。”刘晞眉眼弯弯地出言附和道。
“可是孟德……”她的话锋毫无预兆地转了个弯，叹道：“木实繁者披其心。”
那枝最茂密的枝丫就这样被剪断，毫无预兆地落在了地上，而拿着剪子的万年长公主一派从容地放下手里的东西，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眉眼带笑地在曹操的对面坐了下来。
她笑问：“孟德，可愿为朝廷、为陛下到冀州去，将那些披枝害心的枝丫剪去？”
她的声音是很平和的，但在这种平和之中，却蕴藏着一种令人惊叹的吸引力，让曹操热血翻涌、心潮澎拜。
其实在他自请为并州刺史却被婉拒之后，他也曾有过怀疑：是不是因为他与袁绍关系不匪的缘故，所以受到了皇家的猜忌。
这种怀疑很快就被他压在了角落里——因为没有上位者能容忍不忠之人掌控禁军，而自袁家之事后，他便一直是西园军地位最高的将官，上头没有派人来制衡他，也没有派人来监视他。
换位思之，若他处在刘晞的位置上，绝不能做得这般坦荡。
但这种怀疑到底未曾全部消失。因为他曹操终究和那帮养在浮华里的世家子不同，他渴望到战场上杀敌立功，渴望倚靠自己的本领建功立业，青史留名！
他无法和其他人一样，一辈子自甘庸碌地待在繁华富贵的雒阳城，麻木不仁地看着这里的风起云涌。
这种庸庸碌碌的京官生活，让他始终郁郁。
直到今日……直到今日！那些像暗刺一样潜伏在心中的郁闷及狐疑，才在炽烈的阳光下化为乌有。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曹操抱拳一礼，朗声应道。他今年已三十余岁，但很幸运的是，他至今不曾悖离自己年少时立下的志向，他的眼中至今还有着当初的意气。
“不必急于给我答复，孟德可在仔细思忖之后，再行回复于我。”
刘晞神色未改，只是慨然长叹：“毕竟……此行确实艰险。稍有不慎，或许还有性命之忧。”
曹操不以为意，反而爽朗地放声大笑：“危难之中，方见其人本领。若这是一条平平凡凡的坦途，臣反倒不愿前往了。”
“孟德需要多少人马？”
“八百足矣。”曹操不以为意地挥挥手，示意对面之人不必再行相劝。
如今天下各处都不怎么太平，雒阳和汉宫的人马又不能轻易调动，他知道刘晞手下已没多少能轻易调动的人马了。
“好。”刘晞莞尔，温和举杯道：“我知孟德乃目尽青天、心怀今古之人，便不做那些小儿女的离别情态了。”
“谨以此酒，祝君此行顺遂。”
曹操与之共同举杯，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不过，臣有一言，欲告知于公主。”
刘晞见他敛了玩笑之意，脸色也有了些凝重之意，便也斥退周围的几名侍从，方才擡手回道：“孟德请讲。”
“臣此行是为大汉，为朝廷，却绝不是为当今陛下。”
“天子仁善，或许能借此得到百官与民众的爱戴。”
笑容又回到了曹操的脸上，然而这种笑容并不是像之前那样友好和善的笑容，而带些讥讽，又有些傲慢。
“但臣绝不能真心认可一个所谓的……拱手而治的圣君？所以，臣请公主务必要善自珍重。”
话音落下之后，两人都打量起了对方的神情。
还是刘晞率先打破沉默，温温和和地回道：“那我也请君务必要相信：不管是今日的刘晞，还是以后的刘晞，都会站得很稳，绝不会从高台上摔下去。”
两人同时举杯，相视一笑。
主客两方的谈话结束之后，地位尊崇的府邸主人亲自将客人送出了门外，并且贴心地让侍从分别备下给曹操一众家眷的回礼。
簌簌秋风拂过鬓发时，回程途中的曹孟德忽然就透过眼前的湛湛晴空，忆起了当年的黄巾之乱。
彼时与那位时任监军的公主初初相识，只觉得她文武兼备、名望深重，一点儿也不像养在深宫的公主，以她的才能声望，将来或许也能像和熹邓太后一样，在史书上留下独特的一笔。
当时真是错得离谱。
这不是一轮依仗他人才能发光的明月，这是冉冉升起的红日，赫赫炎炎，光芒万丈。
凉爽的秋天一晃而过，转眼间，雒阳又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
尚书仆射荀彧抱着几份文书，等在崇德殿外。
殿外值守的黄门郎自然不会不认识眼前的人，毕竟三台的几位长官都是长公主面前的红人，时常来崇德殿向刘晞汇报各种政务。
“还请侍中稍等，某这便去为您通传。”
“有劳阁下。”
今岁的冬天好似格外寒冷。当寒风带着雪意袭来时，温润的青年瑟缩了一下，忍不住拢了拢身上的衣袍。
前几年在凉州落下的腿伤一直未曾好全，此时又趁着雪的寒意叫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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