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武侠修真 > 春山夜(双重生) > 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1/2)

目录

最后一面

陷于两难境地中的是容清棠,她从未想过要让卫时舟做这种选择。

她怎能自私地将自己面临的困境施加在卫时舟身上?

“你不必做这种选择。”过了许久,容清棠才轻声说道。

卫时舟吻了吻她的额心,宽慰般抚了抚她的脊背,解释道:“对于你来说,一边是我,另一边是你自幼便想去看的那些远方山水,是你的热爱与天性,能让你因为我而觉得为难,我很高兴。”

这恰恰说明,他不是她轻而易举便能舍得下的那个。

“但对我来说,那把龙椅并非是多么舍不下的东西。皇位是我的血脉带给我的责任,却并非我愿意为之耗尽一生的目的。”

“你才是那个目的。”卫时舟看着容清棠的眼睛,如实剖白自己的心。

卫时舟不愿让容清棠因为他的存在而失去什么,只希望容清棠能永远是她自己。

只希望自己能永远是容清棠身边那个与她最亲近的人。

“我并不爱江山,也不爱美人,”卫时舟吻了吻容清棠纤细柔软的指尖,声音温柔得不像样,“我只爱你,也只想要你。”

“所以对于我来说,这个选择并不难做,甚至,这其实都不算是一个舍此得彼的选择。”

“因为我从未想过要因为那个所谓九五之尊的位子而舍弃你。”

两边的重要性,从来都无法相提并论。

那可是他爱了两世,才终于得以拥有的爱人。

容清棠被他直白而坚定的情话烫到了心尖,再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卫时舟的爱无比热烈却又温柔似水,他将她护在其中,不会让她本能地觉得危险,只会让她心软,心动,也心疼。

早在他来到她身边之前,卫时舟好像便已经把她当成了自己活着的唯一意义。

如今的她和今后的她都不会辜负卫时舟的情意,可前世的容清棠对他,对他的感情一无所知。

容清棠很难想象,前世她离开后,卫时舟是如何独自走过了那几十年的人生。

难怪,她死去时那样的下雨天会成为他的痛与梦魇。

“接下来的七年或十年,你要做什么?”容清棠柔声问。

见她神色无异,卫时舟便把自己昨日同怀文商议的事情告诉了容清棠。

容清棠专注地听完,不自觉眉间轻蹙。

她自然知道这些都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可正是因为每一件都是大事,她才会担心。

担心卫时舟会为了在十年内安排好今后几十年的事情而太过劳神,也担心卫时舟会因此在他自己身上施加太多重担,让他一日也不得放松。

“不用太着急,”容清棠叮嘱卫时舟,“若是十年不够,我们便花二十年,左右到时候我们也还不算老。”

她一个月后满十八岁,而卫时舟的二十岁生辰在今年冬时。

卫时舟知道她是在为自己担心,便温声应下。

到了不得不起身去上朝的时候了,卫时舟让容清棠再睡一会儿,自己去更衣。

待换好朝服,卫时舟并未径直离开,而是折返到床榻边吻了吻容清棠的额心,说:

“就这一两日,我便会处置狱中那些罪臣,其中自然也包括刘氏及刘府众人。刘楚楚之前假死脱身,但仍是刘家人。你希望我如何处置他们?”

刘氏当年陷害了容清棠的父亲,让他在最应该于朝堂之上大展拳脚的年纪被抄家罢官,壮志未酬,最后郁郁而终。

卫时舟想替自己的老师,也是他和她的父亲报仇。

容清棠沉思了须臾,才说:“刘氏带兵谋逆,还多次残害忠良、常年盘剥百姓,自然应得死罪。”

“但刘家旁支众多,且这次的事还牵扯进了许多其他官员,若均按谋逆罪诛九族,恐怕牵连太广。不如详查后,按罪行定刑罚,只判处应死之人死罪,其家眷流放。”

“前世将我推下山阶的那个姑娘和背后设计的刘楚楚都被判处凌迟,她们那时已经偿了命。这一世刘楚楚并未害到我,不必刻意加重她的刑罚。”

凌迟是十分残忍的重罚,按律,凌迟只会用于惩罚三种重罪,即谋逆君主之罪、伦常之罪、凶残与不人道之罪。[1]

前世的她们的确难逃死罪,却不至于受凌迟的折磨。

容清棠以前听柔蓝在她的墓碑前说起此事时还不知道是为何,后来明白卫时舟的心意后她才想通,是因为爱她,他才会那么恨她们。

思及这一世自己与刘楚楚少有的几次碰面和她离开长安后的去向,容清棠顿了顿,试探着问卫时舟:

“若刘楚楚没有回京,便按照刘府的人所说,权当她已经死在白雀庵的那场大火里了,可以吗?”

谢闻锦的蓄意欺骗与忽远忽近才是将前世的刘楚楚变得那般偏执残忍的根源。

这一世的她们之间没有命债,远在泉州善堂里当女夫子的刘楚楚也不再是一心想要害她的那个模样了。

家族,姻亲,名声,世间束缚女子的枷锁已经足够多了。如果可以,容清棠希望好不容易挣脱桎梏,远走高飞的刘楚楚能有重走人生路的机会。

如此一来,那些善堂的老人和孩子们身边会多一个才华出众的女夫子,或许很多人的人生也能因此往更好更明亮处转变。

卫时舟了解容清棠,自然明白她为何会有这些考量,但他还是如实同她说道:“刘楚楚昨夜已经抵京,现正和刘府其他女眷一起被关押在刑部大牢里。”

“她现身后说过的唯一一句话,便是想见你。”

容清棠顿了顿,却不算意外。

不管是分明已经逃离长安和相府却又在这个时候回来,还是提出想见她,容清棠都觉得这的确是刘楚楚的性子会做的事情。

所以她方才那话才以“若刘楚楚没有回京”为前提。

“要见她吗?”卫时舟询问容清棠的意愿。

容清棠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好,我会安排。”

这也在卫时舟的意料之中。

他很了解容清棠,知道她并非无底线的心软,否则她不会那般干脆利落地弃了谢闻锦。

若刘楚楚仍是那副偏执恶毒的模样,容清棠绝不会再在这个时候同意见她,更不会想对她仍活着这一事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卫时舟才没有立即处死刘楚楚。

前世刘楚楚做的事,无论再轮回几次,卫时舟都绝不会原谅。

惨死千次百次,都是刘楚楚应得的下场。

但卫时舟愿意将刘楚楚的生死放到容清棠手中,让她来决定。

并非是他有多么好心,他只是很享受这种让容清棠亲自掌握这些蝼蚁的性命的感觉。

这会比他自己拿捏着他们的命,更让卫时舟觉得愉悦。

若容清棠愿意让这些人活,他们却让她白费心思,卫时舟不介意再将他们送上死路。

卫时舟去上朝了。

容清棠原本想再睡一会儿,听卫时舟说刘楚楚回了长安后却是睡不着了。

刘楚楚被刘氏那样强势蛮横的父亲按照皇后的模子培养长大,又在情窦初开时被谢闻锦那样的虚伪小人欺骗利用,身负才华却被蒙蔽得满心满眼都只看得见与别的女子争一个男人这件事。

无论是刘楚楚自己喜欢的谢闻锦,还是她父亲想让她嫁的卫时舟,旁人或许都只会觉得曾经的刘楚楚只是为了一个男人在与容清棠明争暗斗。

可曾经被刘楚楚当成“敌人”的容清棠却觉得,那是她身为父亲手中的提线木偶时摆脱不了的宿命。

容清棠并非是在为刘楚楚找借口。前世的刘楚楚做下故意害人性命的事,自然是有错有罪的。

可即使容清棠便是被她害死的那个人,她也仍然忍不住觉得,那样的刘楚楚只是一枚恶果。

因在更深更暗处。

这吃人害人的东西,假借家族、父亲、夫君的名义,让多少女子变得面目全非,又让多少女子被雕琢成了那副空洞黯淡的躯壳。

容清棠与刘楚楚之间不仅并无交情,若要深究,她们之间其实还是有仇怨的。毕竟即便不算她们前世的事,容清棠的父亲当年的遭遇也是出自刘楚楚的父亲的手笔。

但她还是忍不住回想着刘楚楚的经历。

被自己的父亲下了春.药送去云山寺的那晚,刘楚楚没有按照父亲所期待的那般去勾.引皇帝,而是强撑着找了容清棠求救。

那晚刘楚楚的清白并未受损,也没有旁的人知道她独自一人在寮房中是如何熬过了那猛烈的药性,可她父亲费心让她养成的一身傲骨,也在那晚被她的父亲亲手折断。

被自己的父亲当做妓.子一般利用,被药性折磨意识与神智,所有认知都崩塌时,她在想什么呢?

心灰意冷地剪断自己的长发,抛下世家贵女的骄傲与脸面,形容狼狈地行走于闹市中时,她在想什么呢?

冒险从长安远去泉州的路上,明知刘府的门楣已经彻底坍塌却还是赶回来的路上,她又在想什么呢?

她只差一点,就可以在那座善堂里过上自己亲手选择的生活。

只差一点。

容清棠知道自己不是在可怜刘楚楚,她只是觉得唏嘘,也有些遗憾。

一名女子,究竟要如何才能挣脱有形或无形的牢笼,真的走上只属于自己的路呢?

容清棠觉得自己和刘楚楚之间其实有些地方是相似的。

她们都自幼便有自己的骄傲与坚持,都深爱着那个作画时的自己,以画技扬名,也都曾深受长安众人的议论。

甚至,她们还曾对同一个人萌生情愫,也都在彻底失望后毫不犹豫地将他弃了。

不同的是,容清棠更加幸运一些。

她有一个很好的父亲,身边的人也只是因为她本身而真心待她,并非因为她的姓氏、家族或是别的什么。

容清棠的父亲被罢了官,人人都说她是罪臣之后,但容清棠自幼便拥有了足够的爱,所以她不会为了一个男子的爱或是为了获得旁人的认可而失去自己。

刘楚楚身为相府嫡女,自幼便是京都贵女的典范,可在这美名给她带来的所有东西里,荣光与欢喜似乎是最不值得一提的。

旁人看不见却更加沉重的那些东西为她量身打造了一副枷锁,将她的一切都锁在被圈定好的范围里。

经历了云山寺里尊严尽散的那一晚后,与自己的父亲和姓氏几乎决裂的刘楚楚也几乎就能跳脱出那副无形的枷锁。

可到底还是差了一点。

容清棠仿佛看见另一个女子的一生在自己眼前变成一幅展开的画卷,却只见花团锦簇的背后,有一双沾满血污的手正扼着花茎,无论花朵开向什么方向,开成什么模样,那双手都能随时掐断她的所有色彩。

容清棠无声轻叹。

夕阳西下时,卫时舟才命群青将刘楚楚带到了容清棠消暑的御花园里。

刑部大牢里昏暗肮脏,卫时舟舍不得让容清棠踏足。而坤宁宫是他们的家,卫时舟也不愿让刘楚楚靠近。

容清棠不知道卫时舟的这些考量,只以为是因为自己此时正好在御花园内,他才会命群青将人带了过来。

容清棠安静地看着刘楚楚朝自己走来。

两人上次见面,应还是刘楚楚从那间寮房里走出来,亲手剪断她自己的长发时。

几月不见,刘楚楚被齐耳剪断的头发只长到了肩膀附近的位置。

容清棠记得群青曾同她禀报,刘楚楚在泉州时为了遮掩身份,避免引人注意,从未以短发示人。

如今回了长安,人人都知道她当初自断长发的事,她便也无需遮掩了。

刘楚楚的手脚都被沉重的锁链锁着,身上的囚衣也并不干净。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妆容的痕迹,还沾上了一些牢里的污痕。这应是刘楚楚少有的狼狈时刻,却也是容清棠第一次认真地看她。

她的确变了。

变得平静,沉稳,耐心。

两人都没有先开口。

刘楚楚也在看容清棠。

不得不承认,容清棠一直都很美。

或许是眼下的生活让她心下安宁,容清棠周身的气质比之以往的端庄自持,要多出几分温和来。

春天时,容清棠还暂住在云山寺中,而非这座威严华美的宫城。

刘楚楚一直记得,那晚是容清棠救了自己,让那般狼狈的她有了一个容身之所。

翌日清晨时,刘楚楚曾问过容清棠,为何不趁她身中媚.药时毁了她。容清棠都不需要亲自动手,要在深夜里毁掉一个女子实在有太多的方式。

刘楚楚也一直记得当时容清棠的回答,她同她说:“我做不出这种事来。”

刘楚楚当时便知道,这就是她和容清棠之间的不同。

她们的父亲是处处不合的宿敌,而她们也被分别养成了完全不同的模样。

那时刘楚楚便知道,自己的父亲或许不会是最后的赢家。

如今结果就摆在眼前,她心里算得上平静。

刘楚楚昨晚说想见如今已是皇后的容清棠,可此时见到了,她其实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或许只是想在死前再看一看,与自己那般不同的人,如今该是什么模样。

刘楚楚看见容清棠蹙了蹙眉。

不是厌恶,也不是怨恨,而是某种对于刘楚楚来说似乎有些熟悉,但她一时想不起来的情绪。

容清棠眉间轻蹙,是因为她在刘楚楚面颊上的那些痕迹中看出了几枚指印,她的左脸也正微微肿着。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