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共赴地狱（1/2）
18 共赴地狱
星之救主冷漠地褪去那糟糕透顶的伪装，而江峰则再次向前迈开两步，他就那样双手空空地站在星之救主面前，俯视那堆约比自己矮上两到三厘米左右的线虫堆。
“星之救主，星之救主……你瞧，我过去一直不太明白，为什么那些邪恶的大反派，总是要在故事的最后，对正义的英雄主人公们，大肆讲述自己的故事，大肆追忆自己的往昔，但现在，我开始明白了。”看着线虫蠕动为一个人形，江峰缓缓说道：“好不容易布置出了一个超级酷炫的计划，肯定会想炫耀的。”
“……那么，你是想对我们炫耀？”星之救主缓缓蠕动一下自己的躯体，完全看不出此刻的心情：“你应该知道，我们能够轻而易举地毁灭你，只需要一瞬间，你就会成为我们的养分。”
“废话，你当然可以这么做，但……”江峰看着那堆蠕动的线虫，嘴角抑制不住地微微翘起，他露出了一个很浅的微笑：“你有那个胆子这么做吗？”⊕
他似乎又能笑得出来了。
迦勒底的御主突然擡起手，向着身前的线虫堆伸过去，作为弱者，作为凡人的他，当然不可能靠着这样简单的动作，对星之救主造成任何威胁，但偏偏就是面对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星之救主却仿佛见了黄瓜的猫，构成祂躯体的线虫猛地扭起来，祂向着侧旁直接滑动避开。
这景象再明确不过了，星之救主根本就不想接触江峰。
祂在恐惧江峰。
“我呢，最近一直，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一个最根本的问题，一个最本源的问题，一个……不应该被忽视的问题。”江峰对星之救主的诡异表现，表现出了惊人的漠然，他只是斜眼瞅着避开他的星之救主，冷笑着放下手。
“为什么……会是我？”
“你很早就已经知道了，星之救主，在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你就已经知晓，我不属于这个世界，或者说，我来自于异色的星空。”江峰转身望向再次聚集为人形的星之救主，用满不在乎的姿态耸了耸肩：“你难道就不感到好奇吗，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有来自异世界的穿越者，进入这片星空？”
“……我们知道，这是阿赖耶的所作所为。”星之救主沉默片刻，缓缓说道：“祂觉得，这么做……可以自救。”
“对，自救，自救啊，我那黑心又缺德的上司相信，只要把我这个穿越者拽过来，就能够拯救人理，但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我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江峰朝着星之救主摆摆手指，笑得越发猖狂：“我最近一直在为这个问题苦恼，因为我发现，这似乎是个根本无法回答的难题。”
“我原本所处的世界有多少人，你知道吗，足足60亿人，而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增长，60亿人里，难道还找不出比我更加优秀的人吗，那是不可能的，所以，阿赖耶选择拉取我进入这个世界，显然不是为了我的才能。”江峰收起脸上的笑容，开始用十分严肃的姿态，继续着自己的说明：“更不用说这个原本的世界了，只要阿赖耶愿意，肯定能找到比我更强，更加适应这个世界的人，成为他的打工仔。”
“所以，这就是结论的第一部分，我被阿赖耶选中，和我本身的才能没有关系。”
江峰说着，向星之救主摊开了手，还装模作样地哀叹一声，似乎是在感慨自己的水平和才能实在有限。
“可这就创造了新的问题，如果我自身没有特别之处，阿赖耶又为什么要让我穿越了，我百思不得其解啊，星之救主，你能替我回答这个问题吗？”江峰说着，直接对着星之救主擡手，似乎在邀请祂上台解答，当然，星之救主没有做出任何回应，祂只是缓缓蠕动着躯体沉默。
“你已经意识到了，对吧。”江峰轻笑一声，放下举起的手：“真是惭愧啊，学了人民史观那么久
，可再分析问题的时候，却依然习惯性地采用英雄史观的理念了，真是个不该犯的错误。”
“我……不是主角。”
江峰的声音很轻，但却但这不容许置喙的决然与坚信。
“在这场战争之中，真正的主角是盖亚，是阿赖耶，是地球的星球意识，是人类的集群意识，祂们两个才是坐在棋盘两端，思考着接下来该如何进行布局，如何运筹帷幄的棋手，至于我，至于你，我们只是个体略大，装饰漂亮的限定版棋子而已。”
江峰指了指自己，再指了指星之救主，发出一声轻笑。
“脱离了英雄史观，甩开了个人主义，再来看这个问题，过去那些仿佛笼罩在我眼前的雾气，突然就散开了，很多原本想不明白的问题，一下子就有了清晰明确的答案，很多原本支离破碎的思考和线索，一下子就串联完整了起来。”
江峰打了个响指，他望着身前的星之救主，面庞的表情似乎变得更加柔和，原本冷厉的眼神也变得温柔起来。
“阿赖耶想要的，根本就不是作为【江峰】的我，祂想要的，甚至都不是作为【御主】的我，毕竟仔细想想的话，我会成为【御主】，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所长的临时任命。”江峰朝着星之救主摆摆手，接着说道：“阿赖耶想要的，是最根本，最纯粹的那个我。”
“身为【穿越者】的我。”
江峰清朗的声音在广场内回响，星之救主依然沉默不语，在广场周围涌动的线虫之海，似乎都感受到了这里莫名的压力，仿佛受到惊吓的野兽般，低伏到了构成地面的石板上，只有悬挂在七根巨柱中间的卵，仍在发出微弱的如同心跳般的声音。
“我是什么样的人，我有什么样的才能，我有什么样的性格，对阿赖耶来说，根本就无关紧要，祂想要的是个【穿越者】，而不是【江峰】。”江峰的话语突然停顿，他低下头，似乎轻声叹了口气，再接着说道：“真让人难过啊，原来工具人竟是我自己。”
“那么，星之救主，你知道，为什么阿赖耶想要一个【穿越者】吗？”江峰擡起头，恢复了平静的神色，他望向星之救主问道，但却并不等待对方回答，而是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因为只有这样，我和你……才相衬啊。”
“来自异色星空的穿越者，星球意志塑造的Ultiated-ONE……星之救主啊，如果我没有想错的话……”
“我是与你持平，甚至更高位的神秘，对吧。”
这不是问句。
这是陈述句。
江峰的声音清晰明了，而星之救主的沉默同样清晰明了，祂似乎是在思考，又似乎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但最终，那共鸣般的漠然声音，还是从祂那蠕动的线虫身躯中传来。
“对。”
星之救主作出了简短而干脆的回答，因为祂能够意识到，江峰早就已经得出了结论，迦勒底的御主并不是在寻求解答，而只是在告诉祂，自己已经掌握了这一事实而已。
“在想通了这个关键点之后，阿赖耶的计划，阿赖耶的图景，终于在我眼前变得完整清楚。”江峰擡起双手，向着身前大大张开，就仿佛真的有一副巨大的画作，正在他面前展开：“我一直以为，与你相比，我是弱者，谁又能想到，我的位格其实并不逊色于你，甚至比你更高呢。”
“你的位格并没有你自认为的那么高，也改变不了你比我们弱小的事实。”就在这时，星之救主突然发出了声音，强行打断了江峰那略显夸张的演出：“就算是现在，我们也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你毁灭。”
“确实，位格并不能等同于实力，但那又如何？”江峰放下手，发出一声轻笑，然后直接转移了话题：“我说，星之救主，你现在……感觉如何呢？”
“是不是觉得心里似乎有火在燃烧，而且那灼热的火焰还在烧得越来越旺，纵使你根本就没有心脏这种玩意？”
“是不是觉得意识开始变得朦胧不清，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好像有雾气在上面盘踞，纵使你根本没有大脑？”
江峰望着眼前蠕动的人形线虫聚合体，眼神变得越发柔和。
“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将自己聚集为一个人形吗？”
“因为我们准备直面你。”终于，星之救主回应了江峰的疑问，祂的声音听起来淡漠如同直线，似乎完全没有受到江峰话语的影响：“我们希望对你表达敬意，所以选择让我们拥有类人的姿态。”
“表达敬意？你可别告诉我，你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江峰歪了歪脑袋，望着星之救主，他眼中的柔和消失，再次发出一声嘲弄的轻笑：“或者，你一直在自欺欺人，那可真是不得了，我亲爱的星之救主，竟然学会骗人了，虽然骗的是祂自己。”
面对江峰的嘲笑，星之救主没有回应，就像先前那样，祂依旧选择了沉默以对。
“你在愤怒，你在恐惧，你在下意识地向着人类靠拢。”
没有等待星之救主的回答，江峰干脆利落地得出了最后的结论。
“这就是阿赖耶需要【穿越者】的原因，这就是你会本能般聚合为【人形】的原因。”
“你被我……【玷污】了。”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江峰说完，他看着眼前的星之救主，突然忍不住笑起来，先是低声的笑，随后是张狂的大笑，他捂住自己的肚子，身体在不住地颤唞，仿佛自己说了个绝佳的笑话，他甚至都笑出眼泪了：“唔——抱歉抱歉，这话听着真怪，不是吗，但这真的很好笑。”
“并非是【玷污】。”突然，星之救主发出了声音，那冷漠的声线强行打断江峰的笑声：“我们只是被【影响】了。”
“啊……没错，被【影响】了，你就这么说吧，我就这么信了。”江峰耸耸肩，他长长地舒了口气，顺带抹掉眼角的泪花：“不得不说，阿赖耶……祂才是迦勒底流幽默真正的大师啊。”
“作为由盖亚直接塑造，身处于这颗星球神秘顶点的存在，你需要的不是战斗，而是进食，为了聚集起真正孵化为UO所需的能量，你需要不断进食，就像恐龙之神——不，忘了这个例子，就当我没说过吧。”江峰用力摆手，示意自己只是随口那么一提：“甚至你对人类发起的攻击，都是为了更好的进食。”
“但这之中，存在着一个小小的隐患。”
“身处神秘顶端的你，自然可以把这颗星球上的绝大多数，不，应该是所有的生灵和存在，全部吞吃殆尽，让他们全数化为你的养料，但……”
江峰看着眼前的星之救主，笑着张开了双手，仿佛要给人形的线虫堆一个大大的拥抱。
“如果被你吃掉的，是与你同位格，甚至更高的存在呢？”
“面对那些神秘弱于你的存在，你当然可以咔嚓咔嚓地，将他们全部当成零食吃掉，但身为来自异世界的穿越者，我的神秘可不逊色于你。”江峰放下双手，笑眯眯地接着说道：“这还是我的一个，不太值得信任，非常可疑的朋友，提醒我的。”
“和我这来自异色星空的访客相比，你，亲爱的星之救主，只不过是区区UO罢了。”
面对江峰毫不掩饰的嘲讽，星之救主继续保持着沉默，但那原本由线虫构成的稳定躯体，开始发生轻微的波澜，那些线虫似乎开始由于强烈的情绪晃动，仿佛轻柔的水波，这波动转瞬即逝，几乎是在眨眼之间，星之救主便再次恢复了平静。
而迦勒底的御主江峰，则把这剧烈的波动完全看在眼里，他没有多说，只是笑得更加明朗了。
“你吃掉了多少的我？在我们初次相遇于迦勒底时，你只是砍掉了我的双腿，沾染上我的鲜血，然后，作为集群生命的你便学会了愤怒，便学会了记恨，当然你可以说，这只是受到了我的些许【影响】，不过，我依然坚持我的看法。”
“我【玷污】了你。”
“原本，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想，但你在埃及歧分点内的所作所为，或者说无为，反而证明了我的猜想，先前你对我触碰的紧张和戒备，则给予了更加强力的证明。”江峰再次向前踏出一步，他凝视着身前蠕动的线虫堆，似乎要将人形的星之救主拥入怀中：“你在恐惧与我的接触，不是吗。”
“如果我没有猜错——不，现在已经不需要猜了，你的反应已经说明了很多事情，我的血，在成为你成长养分的同时，也【玷污】了你，你根本就无法像对待其他物质那样，简单直接吸收了事，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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