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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我(重写)(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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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随谢明翊的云舒已经辨认出来,驰近的为首之人是慎王幼子,云玮。她脸色当即垮下来。

云玮也已经看见了她,翻身下马冲进王府门檐下,才回过头来,轻佻地吹了个口哨。

“哟,这不是二姐吗,哪里领的小郎君,好生俊俏。”

他不认得谢明翊,只看到为首之人面容俊朗不凡,气宇轩昂,夜风拂得衣袍翻飞,转眼间就疾驰至他身前。

谢明翊勒停了马,垂下缰绳,缓缓掀起眼帘,睨向云玮。

“休要放肆!”云舒怒瞪他一眼,“这位是太子殿下!”

云玮起先还愣愣地站着,听了云舒怒喝,再傻也反应过来,又见高坐白马的年轻男子虽是唇边含笑,投来的目光却是凛冽如冰,吓得双腿一抖,急忙单膝跪下。

他不过十四岁,自幼备受宠溺,行事无所顾忌,也不曾见过谢明翊,刚见面就闹了个大笑话,心中忐忑不安。

却见谢明翊下了马,淡淡开口,“起来罢。”

云玮愣愣看着传闻中光风霁月的太子殿下缓步入了府里,直到云舒过来拧着他耳朵起身,才回过神来。

这可糟了,他得罪了太子殿下。

云玮垂头丧气地跟着云舒进府,琢磨着怎么才能弥补。

华灯初上,慎王府里烛火通明。

内院已经摆设了盛宴,虽是款待太子,慎王却没有邀陪客,只有一家人围绕谢明翊团坐。

案上佳肴丰盛,谢明翊却无心享用,反倒是见慎王心神不宁,三言两语试探下,便得知了臯落即将攻打肃州一事。

“王爷怎可瞒着这等要事?”他当即搁下筷子,眸光一沉。

慎王自知有错在先,面红耳赤急忙解释道:“臣也是看殿下一路风尘仆仆,想等殿下安歇一夜,明日再禀。”

谢明翊知道慎王性子偏软,也不便苛责他,立即吩咐散了宴席,让梁锦传令,“明日即刻出发,迎击臯落。”

宴席散后,谢明翊便去了慎王早先备好的偏院里,展开随身携带的一张图纸。

烛火轻晃。

谢明翊神色专注地看着这张肃州舆图,指尖轻点,一一按在臯落可能进攻的地方。

这张图是路上他让沈兴良誊写送过来的,正是出自卫姝瑶曾亲手画的那幅三州舆图。

眼前莫名又浮现出她端正坐在长案后,垂眸认真描绘图纸的模样。

恍惚中,谢明翊似是看见她擡起眼,朝他微微一笑,笑容温软如春。

他缓缓闭上眼,可眼前卫姝瑶的模样仍是挥之不去。

或是深夜细雨中愁绪满怀地望着他,或是恼怒着凑上来咬他的手指,或是睡眼惺忪要他抱抱,或是羞赧娇嗔推他起身……

谢明翊喉结微滚,心头胸腔里似是都燃起了烈火,灼得他五脏六腑都有些阵阵抽痛。

却在这时,听得有人敲门。

云舒径自走了进来,把食盒放在案桌上,面无表情道:“父王让我来给你送夜宵。”

“早前父王问过了梁锦,特意备了殿下爱吃的。”不等话落,云舒人已经退了出去。

谢明翊擡腕揉了揉隐隐抽痛的额头,他起身,走到案桌前。

案上摆着几样小食,都是他偏好的酸辣口。最中间摆着一盅酸梅汤,清亮透澈。

谢明翊迟疑片刻,坐下来,捏着瓷勺,递了一勺酸梅汤入口。

酸涩充盈唇齿,思绪倏地被拉回到三年前鹿谷山——

彼时卫姝瑶独自去鹿谷山打猎时遭遇山火,他将她护在怀中时,听着她在耳边呜咽抽泣。

她一边小声喊他的名字,一边抽抽噎噎地说着:“你、你喜欢吃什么,等我们出去了,我请你吃……不不不,我给你做……”

其实他不记得自己到底回答了什么,只是觉得被吵得有些烦闷。

谢明翊低下眼眸,慢慢阖上眼帘。

嗯,他想起来了,他的回答是酸梅汤。

屋外响起阵阵雷声。

谢明翊孤身端坐在案前,慢慢思考应如何早早解决了肃州一事,再前往天门关。

她或许在那里。

可,心里却始终静不下来。

谢明翊站起身来,披了外氅,推开了门。

外面雨势已停。

谢明翊擡眼,见云玮跟着云舒正要出去。

“祁兰河突发洪涝,我姐弟二人要去疏散村民,恕不奉陪太子殿下。”云舒看了他一眼,策马就要离去。

一旁的云玮赔着笑,却突然开了口,“殿下若是无事,可要同行?”

他想着,让太子殿下看看自己爱护村民,或能扭转白日里的恶劣印象。

云舒正要瞪她的幼弟,却见谢明翊颔首,“孤与你们同去。”

从天门关行小路去肃州只要一日,但路途险峻,深林常有猛兽出没,只能白日赶路。

车门外嘈杂的落雨声越来越大。

眼看天色将沉,一行人只能在祁兰河附近的村镇里暂歇一夜。

卫姝瑶在噩梦中惊醒,坐起身,用力按着自己起伏不定的胸口。

虽是初夏,但北方的雨夜仍是有点冷。

她扯了被子,将自己裹起来,听着窗外滴滴答答的雨声。胸腔里那种闷闷的痛感再次袭来,疼得她微微蜷缩成一团。

她想起谢钧答应送她来肃州后,却要求她绝不可说自己是卫家女,反而将她打扮成萧玥模样,送上了马车。

她不敢告诉谢钧,她的筹码是自己会画舆图。

在曲州时,有一次谢明翊曾和她提及过云舒的身世,她也隐约明白了慎王对三州舆图的执念。

慎王此次出兵援助,于他并不会有太大损失,却可以彻底了却郡主遗愿。

她赌云舒会帮她一同说服慎王。

卫姝瑶反复揣摩谢钧的意思。难不成,慎王和卫家也有仇?比萧、云两家的仇怨更大?

她眉头紧皱,轻叹了一声。

“你怎么还不来找我啊……”

一片漆黑里,她轻轻抠着木墙,用指甲在木板上划下沈奕的名字。

可是,又怕见了他,自己仍是无法解决横亘在二人之间的种种矛盾……

卫姝瑶眼里蕴起了泪光,眨了眨眼,才阖上眼帘沉沉睡去。

只是刚睡下不到一个时辰,忽然被人拍醒了。

她青丝凌乱,茫然地坐起来,揉着眼睛看向随行的婢女。

“祁兰河发洪涝了!”婢女焦急地催她,“这里正好是下游,快走吧!”

刚过子时,一轮明月照落大地。

卫姝瑶借着月色,跟着仓皇逃窜的人们,往外面跑去。

却在这时,听见前面传来踢踏的马蹄声和铠甲声,间或夹杂着几声大喝。

“都别挤,一个一个过!王爷说了,让你们全都去古镇上避难!”

她擡眼望去,就见小路尽头,现出数十个人影。

为首之人身姿颀长,高坐骏马,乌发高束,银甲在月色下泛着寒冽冷光。

那人勒着缰绳,目光如锥,一寸一寸扫视过来,神情冷漠如冰,毫无波澜。

那匹宝马在明亮月色中,白如苍雪。

卫姝瑶被挤在拥挤的人潮中,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模糊的身影。

不知是否她的错觉,那人似乎正在朝她望来,目光虽是冷静,却似乎有些迷离不定。

卫姝瑶顾不上再看,被人潮推着往古镇上走。

行了小半个时辰,她已经到了古镇,可是却和随行人员悉数冲散了,身边只剩了那个贴身婢女。

祁兰河突发洪涝,河面暴涨。附近的村民尽数被慎王府的人疏散到了祁兰古镇上。

这夜,古镇客栈人满为患,众人窝在大堂里交头接耳,嘀嘀咕咕闲扯打发时间。

卫姝瑶停在古镇入口处,仔细打量着来往的慎王府府兵。

她知道自己不能莽撞行事,但天门关等不得,数十万百姓等不得。她没有时间再去找谢钧为她安排的那些侍从。

她在等合适的机会。

不多时,卫姝瑶看见几人拥着一名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哥匆匆疾驰入了古镇。

身侧的萧家婢女悄声道:“那位是慎王的幼子。”

卫姝瑶心里一咯噔,攥紧了手心。

好半晌,她驱走心底的犹豫,轻声开口,“等会儿我装晕,你记得哭嚷喊我的名字,引起他的注意。”

婢女皱着眉,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听见萧玥的名字,云家人肯定会过来。”卫姝瑶咬了咬唇,下定了决心。

婢女脸色霎时发白,嗫嚅道:“姑娘,您、您不知,云家和萧家有世仇,您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卫姝瑶坦言,“要的正是自投罗网。”

只要想办法入了慎王府,见到云舒,她就有几分把握。

婢女白着脸点头,她得到的命令只是配合卫姝瑶,没有追问的权利。

天穹乌黑,乌云慢散。

一轮明月显出,悬在夜幕中,洒落温柔清辉。

谢明翊勒着缰绳,停在古镇入口处,眺望着镇上点点星火,微微出神。

“殿下,您今日本就奔波了一日,又累了大半宿,去镇上歇息歇息吧。”梁锦从他后面走上前来。

谢明翊思忖片刻,沉吟道:“也好。”

语毕,便下了马,往就近的客栈而去。

他下颌线紧绷,一寸寸打量着过往的匆匆行人。

刚才,不知是否错觉,他好像看见了卫姝瑶。

分明理智告诉自己,她不可能出现在肃州,可心里的那句疑问却越来越大声。

万一呢?

万一是她呢?

她的眼眸,她的笑靥,早已镌刻在他骨子里。一颦一笑,如钩刺入心中,牵着他在深夜中凝目张望。

哪怕是丁点儿可能,他也不想错过。

谢明翊出神了片刻,穿过大堂,与那些昏昏沉沉睡着的村民错身而过,却突然听得身后客栈外传来一阵马蹄声,接着便在门口停了下来。

他脚步微顿,回过头来。

为首的人阔步入内,冲他拱手笑道:“禀报殿下,今夜一行,竟有意外之喜。您猜我捉到了谁?”

谢明翊掀起眼皮,见是云玮,眉心轻蹙。对方毕竟是慎王的儿子,他总要给老王爷两分薄面。

谢明翊招了招手,让他出去说话。

二人到了后院,云玮忙笑嘻嘻地单膝跪下,拱手道:“我知殿下痛恨宁王,今夜疏散村民时,我竟捉到了宁王表妹!也不知她怎会带着婢女从天门关过来,混进了肃州,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谢明翊双眸凝视了他片刻,唇边挑起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捉女郎算什么本事?你若真能干,去将宁王绑来,孤定会重赏你。”

云玮愣住,被他那冷冽的目光一盯,登时全身都冷透了,心知自己办砸了事。

“那、那如何处置这位姑娘……”他抖着唇,嗫嚅道:“今日冲撞冒犯殿下,我本想、本想……”

本想将这位姿容绝丽的美人献给太子殿下这句话,他实在说不出口了。

云玮抓耳挠腮,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话,“殿下的意思,让我放了她?”

谢明翊一半面容陷落在阴影里,看不真切他的表情。

“倒也不急一时,孤有两句话问她,人在何处?”他漆眸倒映着黯淡烛火,晦暗不定。

云玮急忙道:“我将她安置在隔壁客栈二楼,着人守着……”

话未落音,谢明翊已经撇下他,朝隔壁客栈走去。

他确实有两句话要问。

若是宁王表妹从天门关而来,或许见过卫姝瑶。

卫姝瑶坐在榻上,盯着自己身上的一袭绯红色轻纱舞衣,轻轻蹙眉。

她将靴子里的匕首拔出来,拢进薄若蝉翼的纱袖中。

这群将士似是赶着回来复命,没有搜她的身,急匆匆就把人带回来了,她才得以小心藏好了匕首。

这位小王爷未免太过荒谬。

虽说他确实上钩,将她带了回来,可是拿刀逼着她去沐浴,又让她换上这种衣裳,是何用意?

他该不会,想要行不轨之事吧?

卫姝瑶皱眉望着紧闭的房门。

不多时,她听见“咯吱”的开门声。

她紧攥着手中的匕首,全身紧绷着,准备等那人靠近的时候,一刀扎上他就跑。

一阵夜风从窗户缝隙中钻进来,烛火轻晃。

谢明翊推门进来,眼皮子骤然一跳。

他自幼目光过人如鹰隼,方才推门开了点缝隙时,就已经隐约看见里面那人的轮廓与卫姝瑶一般无二。

推门的手便倏地沉重了起来。

他怎会认错,这是他放在心尖尖上,念她几欲入骨的人。

不知为何,他莫名生出点怯意。

谢明翊仿佛听到胸腔里心脏骤然狂跳的声音,血液逆行直冲头顶,令他有些晕眩。

他睁开了眼,僵硬的神色慢慢恢复了过来。

谢明翊缓步朝前行去。

二人之间,终于只隔了一道镂空的屏风。

屏风后,卫姝瑶咬紧了唇,裸/露在外的肌肤因微凉的夜风而起了密密的寒栗。她拽了拽薄薄的纱裙,双腿又并拢了些。

颀长身影渐渐逼近。

就在这时,她忽然闻到淡淡的雪松香气。

卫姝瑶浑身一僵。

与此同时,谢明翊已经走到她的面前。

她端坐着,他站立着。

浓密纤长的睫毛下,漆色眼瞳微微一缩,继而牢牢锁定在她的身上,透出某种痴狂的气息。

谢明翊双眸盯着帷幔里纤薄的身影。

袅娜身姿裹在绯红薄纱中,曼妙身段若隐若现。她眸子里含着水光,似是颇为惊惧。

那一刹那,视线似乎化为了实质,沉重地压迫在卫姝瑶的身上,像要将她拆吃入腹。

他的声音低沉而慢条斯理,“婵婵,孤思你甚久。”

卫姝瑶对上了一双再熟悉不过的清冷漆眸,顿时眼睛睁得滚圆,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泥塑一般,呆呆不动了。

前一秒谢一:啊!是老婆!!!是我老婆!!

下一秒谢一:皱眉,老婆怎么穿成这样?

本章全部重写,宝们务必务必要回看!笔芯,感谢宝们支持~

其实写了好几个版本,删删改改,但最后还是觉得这版才是女鹅和谢狗

注:祭姐文引用改编自韩愈《祭十二郎》清代袁枚《祭妹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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