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笼(1/2)
囚笼
谢明翊极少这样失控。
他每靠近她一步,都能感到膨胀的占有欲在体内横冲直撞,似乎随时都会让他发疯。
不,不是极少。甚至可以说第一次这样感受到自己如此强烈的情绪。
自从七岁那年他从千花谷出来,他已经学会了如何克制自己的愤怒、悲伤,以及喜悦。
但现在,他闭上眼,感觉这三种情绪叠加融合,几乎要折磨得他心跳失控。
他时而觉得自己陌生至极,应该回归那个平静的模样,居高临下,冷眼等她来求自己,等她小心翼翼地贴上自己,软声软气地告诉他,“不是故意想要逃离”,就如同她前几次的离开一样。
他时而又觉得,这或许才是真正的自己。被她拉扯着走进了原本绝对禁忌的欲海,他等不及去掌控她的行动,她的气息,她的一切。
得知她脆弱的生命可能会转瞬即逝后,谢明翊惊觉自己是如此惧怕。
怕她逃,怕她走,怕她死。
怕她如朝露被晨曦碾碎,怕她似轻烟被晚风吹散。
这种从未有过的失控情绪令他莫名起了战栗。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尝过害怕的滋味。
“想复仇的人,怎能有软肋!”恍惚中,他耳畔又响起贺春水的厉喝声。
那是刚到千花谷时,他曾经救过一只小雀儿。可后来雀儿死了,他亲手挖了个小土坑,把那小小的一团放进去,蹲在阴影里,忍不住哽咽。
也是这样春末夏初的迷蒙细雨中,贺春水气冲冲地从屋子里走出来,拿着惯用的那根藤条抽他。
身上的疼痛早已忘了,他只记得,老头儿反反复复告诉他,“不要怜悯弱者,不要生出软肋,不要为之哭泣。”
谢明翊知道,老头儿说的都是对的。他背负的血海深仇,不是稚嫩软弱的肩膀能撑起来的。
所以他不敢有软肋,他也从未有过。
直到——
得知她要死了。
谢明翊自忖不是一个患得患失的人,可他终于给自己套上了牢不可破的囚笼。
现在,他还生出了卑微又阴暗的渴望——
若她注定是他的软肋……那么他想要她爱他,至死不渝。
无论他是谁,无论他是不是个正常人,无论她是否害怕自己遮掩得极好的阴暗。
是了,她甚至从未见识过真正的他。
谢明翊俯身下去,将卫姝瑶抱在怀里。
他的手掌紧贴着她纤细的腰,另一只手按着她的脖颈,稍稍用力就能折断似的,脆弱又易碎。
他掌心感受着她微弱的脉搏,一下一下的,与他胸腔里的心跳声缓缓重合。
谢明翊一路抱着卫姝瑶走到山路旁的马车前,神色渐渐归于平静。
他将她放在马车软垫上,看着卫姝瑶瑟缩地扯过绒毯,擡手擦了擦鬓角的薄汗。
她眉心轻微拧着,低声喃喃:“我出了好多汗。”
谢明翊呼吸微滞,心尖发麻。
他又想咬她了。
但他没有,只是倒了杯热茶,递到她的唇边。然后,从袖中摸出张干净的雪帕,替她揩拭着额头和脖颈的汗。
卫姝瑶抿了口热茶,暖意从喉中淌过,方才觉得活了过来。
他刚才真的把她吓得不轻。
卫姝瑶知道他能找到自己,自然也已经得知了卫鸣的下落。可他既然出现在自己眼前,不知兄长那边如何了?
他……他该不会对兄长怎样吧?
她犹豫着怎么开口,却察觉对面的谢明翊面色变得凝重。
又来了,那种灼人而沉重的目光。
她心中一紧,不自觉咬了下唇,正要移开视线,却见谢明翊果然再度欺身上来。
他伸手掐住了她的下巴,又吻了上来。
卫姝瑶措手不及,双手去扳他的肩膀。
她本以为他发疯结束了 ,却不料这次的亲吻比先前在密林间更久。
他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喉结滚动,攫取她唇舌的柔软。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贪婪,肆意侵袭她。
他不像是怜爱地吻她,倒像是发泄不满。
良久,谢明翊才放开卫姝瑶。
她惊惧未定地捂住自己红肿的双唇,立即缩到马车角落里。
他到底怎么了?
谢明翊看着她,那双黑眸没了平日的清冷克制,眉眼里是餍足后的缱绻。
“记得么,我说了,会来接你回去,让你乖乖等我。”他嗓音低沉,带着情动后的沙哑,“可你不听话,偏要离得那么远。我只好……”
他十分惋惜地叹气,没有继续说下去。
卫姝瑶终于知道,心里的怪异和不安是怎么回事了。
他愤怒于她逃离了他的掌控。
她也不是第一次被人掳走了,春搜那次谢明翊来寻她时冷淡异常,宁王那次他亦是神色平静而冷漠,可这一次……他应当也是对于没能捉到兄长而不满,为何要对她愤怒?
难不成……他在为她脱离他的掌控,感到不安?
卫姝瑶觉得自己这想法过于离谱,她茫然而懵懂,又怕他再发疯。
等回到了老宅院,卫姝瑶知道自己的猜测成真了。
谢明翊看她时,仍旧是平淡的目光,却在她试图做出任何反抗他的事情时,目光会骤然变得阴冷。
回到宅院大半日了,谢明翊只出去处理了一个时辰的事务,接下来的时间全部待在屋子里。
卫姝瑶记得前段日子,谢明翊忙得连人影也见不到,隔三差五还诓骗她说要带她同行。而现在,他几乎恨不得整日盯着她。
兄长去了哪里?他到底要做什么?她再傻,也能猜到谢明翊定然是把兄长拘起来了。
接下来两日,卫姝瑶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雀儿,不能离开屋子,见不到任何人。
无论是长顺、梁锦、周秦,还是温宁宁、芫华……她有一瞬间以为这一切是梦境,只要她试图开口问询谢明翊任何事,他便会走过来,温柔地用手心覆盖上她的眉眼。
然后,她便什么也不知道地沉沉睡去了。
卫姝瑶每日被逼着喝好几碗汤药。一旦她出现丝毫抗拒的眼神,谢明翊便会将她拉过去,亲自“喂”她。
有时候是用勺子,有时候是用他的唇。
卫姝瑶觉得他这次是真生气了,
他是在变着法子折腾她。
这还不够,他还试图掌控她的一切。
吃什么东西,何时就寝,见什么人,他全部要干涉。就连她看什么书册,他也要“好心”地安排。
她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
卫姝瑶细细回想。
她安慰自己谢明翊或许只是误会了她,等他生气过了就好了。
可她心里的不安还在扩散。
兄长,到底去哪里了?她仓皇感到一丝后怕,她好像与外界全然断了联系。
这日,窗外春雨如丝。
谢明翊换了一身素白的衣裳,坐在案桌前处理事务。
卫姝瑶缩在被窝里,感觉有一丝冷意。
这几日她都是昏昏沉沉的,除了吃饭洗漱吃药,全是在昏睡。也不知是因药物的作用,还是别的原因,她总是困乏得厉害,脑子也越发迟钝。她真的很想问问他,到底要怎么哄他才会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可她现在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又能怎么办呢?
卫姝瑶从被窝里擡起头,偷看了一眼谢明翊。
谢明翊修长的手指搭在卷册上,指节分明,甚至能看到手背上微微凸起的青筋。
确是很好看的。
卫姝瑶不由得看出了神。
她知道谢明翊察觉自己在看他,可他偏偏不像以前在东宫时无动于衷,也不像前段时日故意走过来逗趣她。
他安静坐在那里,略微掀起眼皮,只轻轻睨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专注看着手中的卷册。
卫姝瑶连忙错开视线。不知为何,她生出个离谱的想法。
他好像……很享受被她注视着。
卫姝瑶突然开始怀念起在东宫的日子。那时候,他把她扔在藏书阁,不管不问。只要她不去犯事,不去挑战他的底线,他就全然视若无睹。
把她当空气,多好啊。
卫姝瑶后知后觉的发现。
她被谢明翊当雀儿一样,关起来了。
哪怕是抄家时与他重逢,她也只是害怕谢明翊对她下杀手,性命堪忧。但现在,她觉得这种折磨比直接要了她的小命还难受。
她还在冥思苦想为何会这样,谢明翊已经走了过来,眸子幽深地望着她。
“婵婵,在想什么?”他嗓音低沉。
卫姝瑶往榻里面挪了挪,“我身子并无大碍,而且现在也好了大半,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启程?”
谢明翊在榻上坐下,顺手揽住她的腰。
“去哪里?”他问。
卫姝瑶错愕地看他,“不回京城了吗?”
就算他不需要再追捕宁王,他是太子,他总要回京城啊!
谢明翊垂下眼眸,轻声说:“不是现在。”
卫姝瑶惊讶地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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