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1/2)
第34章
楼梯间有几个人从上面下来,也是一对母子。
小男孩的声音清脆:“妈妈,我想吃冰激凌。”
“嗯...妈妈还剩两块钱,正好可以给你买一个,但你回去要好好把题做完。”
住在这里的都是没有什么钱的穷人,路过的母子身上也穿着洗得发白的衣服,但脸上却是带着笑。
他们在沉默中僵持的母子身边路过,带着笑声一言一语远去。
傅允川呆愣得看着母亲,白嫩的脸蛋上一片迷茫。
自己打了人,让母亲讨厌了。
傅允川的手滑落,不再紧握着文涵的小手指。
他看着门在面前合上,直到门缝中母亲的剪影被门彻底挡住。
妈妈是不是不要他了,他站在原地未动。
小孩子对人的情绪变化总是十分敏感,他早就感受到了母亲对他的逐渐厌恶,这股不安萦绕着他,生怕被母亲抛下,使他越发粘人。
傅允川挪动着发麻的腿,来到他家的出租房里的唯一卧室,他蜷缩在床上,把被子紧紧缠绕在身上,好像妈妈过去抱着他睡一样。
是妈妈带他走的,现在是不是后悔了,不想要他了。
他给被子拉过头顶,在里面小声啜泣。
文涵一路小跑来到公交车站,却只看到了公交在她面前开走,她疲惫得坐在椅子上,拿出破旧的手机给餐厅的老板大哥电话。
“喂?哥,我要晚到一会...这边的事还没有处理完,不好意思啊哥...行行,谢谢哥啊。”
这边的地方偏僻,道上来往的车没有几个,公交车两辆相距的时间得有一两个小时之久。
文涵靠在椅子上,脑子里全是傅允川打那个小孩的样子。
文涵长得是温婉的类型,看着就是江南女子,娇娇弱弱的,但傅允川长得偏向傅承允。
她曾经以为傅承允是个温柔的人,想来真是她瞎了眼,这人是个披着羊皮的魔鬼。
想到那段时光,文涵忍不住给自己缩成一团,三伏天她冷得发抖,脑子里的记忆在傅承允殴打她的画面和傅允川打人的画面不断切换,最后两张相似的脸合成一张。
文涵吓得尖叫一声,她抱住自己的头,痛苦得嘶鸣。
路上的汽车鸣笛声唤回她的神智,文涵看着面前驶过的公交,赶紧追了上去。
还好公交车等了一会,她喘着气捂着发晕的脑袋,不规律的饮食让她有些低血糖,清醒过来的脑子还是要面对现实,傅允川惹了这么大的祸,不知道要赔多少钱进去,这让她现在本就拮据的生活更加捉襟见肘。
半年前,她带着傅允川从傅承允身边逃走,坐着不用身份证信息的大巴,随机来到了一个城市,在这里定居。
傅承允看管她十分厉害,她身上只有一点现钱都买了车票,来到这的时候他们都不知道住哪,这半年来才勉强有个容身之所。
小川一直是个懂事的孩子,从不叫苦叫累,他可是从小没有吃过苦的小孩,傅家家底深厚,从小傅允川的吃穿用度就是最好的。
可他们第一天睡在公园的长椅上,小川什么都没说,只是给身上披着的她的衣服重新盖在她身上:“妈妈穿,小川不冷。”
那一刻她拥着小小的孩子,感觉就算是一辈子要过这种苦日子,只要还有小川,她就还有盼头,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
第二天她带着傅允川在这个小城镇找工作,但带个孩子的女人,还没有身份证,大家都不敢要,她一次次被拒绝,还有一些猥琐的男人对她图谋不轨。
她在路边没忍住哭出来,小川在她怀里伸出手擦掉眼泪:“妈妈,不然给小川送回去吧,爸爸不会对小川怎么样的,妈妈自己生活就不会这么累了。”他虽然小,但十分聪慧,知道妈妈是因为他找不着工作的,他是拖油瓶,他是累赘。
文涵紧紧抱着儿子:“没事小川,我们已经逃出来了,之后只会更好的。”
在傍晚有家烧烤摊的老板看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挺辛苦,招了她做临时工,孩子送到屋里面就行。
烧烤店晚上也有人,一直忙到晚上十二点多,小镇子的人才回家去。
文涵帮着老板娘收拾桌子,脸上带着笑容,这一晚上赚了八十块钱,他们可以去住小宾馆,不用睡大街了。
收拾完后她进屋刚要叫醒趴桌子上睡得香的小川,就被老板娘叫住了:“妹子!”
文涵紧忙应道:“怎么了大姐。”多亏这两口子好心人救助。
大姐是个爽快人,一边解开自己的围裙一边笑着道:“妹子这么晚了去哪啊,我让我家那口子送下你,这么晚了不安全。”
文涵摆摆手:“不用了大姐。”毕竟她也不知道去哪呢。
“诶呀真没事,到了晚上说不定啥人都有,你一个年轻妇人还是要小心些好。”
文涵见大姐这般热情也就说了实话:“唉~大姐我现在也不知道要上哪呢,这附近有没有便宜点的宾馆啊...”
她想了想赶紧加了一句:“不要身份证的那种...”她的各种证件都被傅承允捏在手里。
大姐是个热心肠:“妹子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唉~咱们女人的都不容易,何况你还是带个孩子。”
文涵身上穿的衣服,大姐虽然是不知道什么牌子,但是看着就是贵东西,加上文涵的气质还有谈吐,怎么看都不是普通人,现在这般狼狈,定是有什么苦楚,带着孩子肯定是百般不容易。
大姐叹了口气,起了恻隐之心:“妹子,你要是不嫌弃,就住在店里的休息间吧。”
有个地方住就不错了,还是免费的,文涵哪会嫌弃,当即差点就哭了出来。
休息间的房子只要一张小小的单人床,因为是员工休息的地方,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文涵皱了皱眉,抱着傅允川躺了下来,她给头埋在傅允川的肩膀,小孩子身上也沾染了烧烤店的烟味。
现在傅允川是她唯一的支撑。
“妈妈,我们在哪?”傅允川被折腾醒了。
文涵亲了亲他的额头:“烧烤店的休息室,睡吧。”
傅允川的眼睛在周围和母亲身上扫了一圈,而后安心得闭上眼睛。
文涵却一宿没有睡着,她家里条件虽然不怎么好,但吃穿也是不愁,父亲和哥哥对她很好,没有做过什么累活,小时候读书,后来上了大学,跟傅承允在一起,也没有吃过苦。
这样的粗活累活还是第一次干,现在腿酸痛,身上也难受的厉害,屋子里的异味还有身上肮脏的衣物,都让她难以入睡。
而后她便一直在那家烧烤店打工,攒够了钱就出来租了个房子,烧烤店只在下午忙,她又找了别的钟点工。
车站到了,文涵下车后一路小跑,已经耽误太长时间了。
到了后半夜,果然开始阴天,天上的乌云越积越厚,一阵震耳的雷声,仿佛发出的号令,雨哗哗啦啦得落下,越下越大。
这大雨让烧烤店的人都困在了这里,文涵长得好,身上穿得破烂,看上去就很缺钱。
她上菜的时候被桌上一个大哥叫住:“诶,妹子。”
文涵脸上带着笑:“怎么了大哥?”
那大哥看着不像什么好人,凑到她面前,小声道:“妹子,是不是缺钱,哥这有个工作,你去不去?”
要是往常文涵一定会拒绝,但她想到刚才那个孩子家长打来的电话,要五十万。
这么多钱,她哪里拿得出来。
就是这短暂的犹豫,那大哥眼睛一亮,接着诱导:“妹子,你缺钱就去干几天,一天五百块钱,就是给人倒到酒,不做什么体力活。”
文涵犹豫了,大哥里面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名片:“妹子,要是你真的想做,再给大哥打电话,大哥也不勉强你,你回去好好想想。”
文涵收下了这个名片,她自己有感觉这个工作不是什么好工作。
雨停了已经是后半夜,这会早就没了公交,烧烤店老板给她送回了家里。
这么晚了,傅允川应该已经睡了,文涵这样想着打开房门。
“妈妈...”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文涵一跳,她借着光亮看到了面前的男孩,还是穿着今天的衣服,一个小小的影子,往前走了两步:“妈妈...”
文涵心一凛,傅允川的声音颤抖,充满恐惧,像是她会抛下他一样。
他在这不知站了多久,要是在今天早这件事发生之前,文涵一定心软成一片,可现在她脑子里只有傅允川打人的样子,甚至这样偏执得等她回来都像极了傅承允,她只感觉毛骨悚然。
他站在那里,文涵居然生出一种想跑的冲动,心头涌上的恐惧,让她待在原地,脚下像是沾了胶水,无法移动分毫。
下车进楼道的这段路程她还是被浇湿了,外面的雨下得十分大,头上的雨水顺着发丝滴落在脖颈,黏腻的湿意,一阵冰凉。
短暂的沉默让傅允川心里的不安更盛,他感觉母亲要丢下他了。
“妈妈,今天是因为他说...”
“早点睡觉。”
他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傅允川一滞。
可母亲已经越过他的身边,去了卫生间。
傅允川伸出手没有捉到母亲的衣角,他面色苍白,呆滞地望着合上的门。
自从见过了父亲的真面目,他知道了母亲的处境,为了不再让母亲受苦,他提出了让母亲逃跑,是母亲主动说要带着他的。
他站在原地,听着卫生间的水声,是不是因为自己今天惹祸了,傅允川捂着脸,都怪他,只会给母亲带来麻烦,他是母亲的拖油瓶。
文涵把水流放的很小,这样能省一点水费,温热的水流浇在身上带来暖意。
那人要五十万,这对现在的她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月工资三千,要多少年才能偿还这笔债务。
要是没有孩子的话,她的花销就少一半,也不会有这种麻烦事。
但没有傅允川她根本跑不出来。
那宅子布满监控,她身上也没有一份钱,通讯设备全都没有,离市区还很远,这都是傅承允精心挑选的。
是小川避开了傅承允的掌控,弄到了一点现金,才能顺利离开那座城市。
水在这一刻陡然变冷,文涵打了个激灵,赶紧合上了开关。
小川是傅承允的儿子,他们是相似的两个人,他们一样偏执,一样高智商,一样像狼一样的眼睛。
文涵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越发苍白,她伸出手在一边的掉毛劣质浴巾上擦了两下,从裤兜里翻出自己的手机。
打开百度,在上面输入了一行字:“双向情感障碍是否遗传?”
看到答案的她脸上瞬间彻底失去血色,连嘴唇都变得发白。
傅允川在这之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相似行为,她就没有考虑遗传这种事。
一想到傅允川会变成傅承允那个样子,文涵在浴室里怕得发抖。
她在里面不知待了多久,好半晌才撑着酸麻的双脚重新站起来,随意拽过一边挂着的睡衣披在身上,没有擦干的水渍很快就洇湿了薄薄的衣服。
打开门,浴室传来亮光,她看到依旧站在门外的孩子,他好像从未动过。
对上那双欲言又止的委屈眼睛,文涵只觉浑身发寒。
晚上睡觉文涵不出意料的又失眠了,次日清晨的公交车上,那个女人又来了电话,叫她抓紧凑钱。
可她再抓紧又能去哪搞到这么多钱。
文涵最后还是拨通了那个大哥的电话号码。
晚上她提前下班跟着那人来到了一家夜总会,她揪着衣角看着形形色色的人颇为不安,但她没有办法,只能咬牙跟着那人身后。
她屡次跟这人确认不是做什么不正经的勾当,只是端端茶倒到酒后换上这个地方露的有些多的制服。
第一天平安度过,没有什么意想之外的奇怪事,第二天也是这样。
直到第三天,她去包房里倒酒的时候,是前两天都来这的一个中年男人,他穿着正装,可脚脖处露出皮鞋里的白袜子,让文涵皱眉。
平日里他都是十分有礼貌,在这样的小镇子,文涵每次倒完酒,他都会跟文涵说声谢谢。
但今日不知道是不是他喝多了,在文涵欺身倒酒的时候,他一把拽住了文涵的手腕。
没有准备的文涵被他一把扯到怀里,吓得惊呼了一声。
但随后那只恶心的手在她身上摸来摸去,文涵的力气怎么都是不如一个男人,即使她做了这么长时间的体力活。
她急得大喊大叫,但没有一个人来帮她,连她的同事进来送酒都是扫了一眼就出去了。
文涵这才明白过来,这不是什么正经地方,前几天就是骗她留在这,等着今天呢。
她逐渐不再挣扎,脑子里只剩下绝望这一种情绪。
头上的水晶吊灯散发着昏黄的灯光,周围的音乐声震天响,交错的灯闪的她眼睛有些疼。
她脑子里仓皇得回顾着自己这不到三十多年的人生,一切都充满了戏剧性。
要不是她发挥超常考上了完全不属于自己水平的学校,就不会遇到傅承允,也不会喜欢上他,嫁给他,每天受着非人的折磨。
也不会被逼着生了一个有着和他同样病的孩子,不会想着逃跑,也不会孩子发病打了人,然后她别逼无奈做这种工作赚钱,然后摊上这种事。
这一切,从遇上傅承允的那一刻,她过去二十几年顺风顺水的人生就出现了改变,一切朝着最不好的方向发展。
身上的衣料发出撕裂的声音,皮肤传来一阵凉意。
她闭上眼睛准备认命。
门突然被打开,一群人涌进来。
“别动!双手抱头,男的蹲左面,女的蹲右边,快点!”一群警察穿着挺拔的制服,说出在电视剧里才看到的话。
文涵不敢不听,她咬着下嘴唇,神情尴尬,这是她经历过最羞耻的事。
被人当成卖、淫的。这让这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女人所接受不了的。
她蹲下不太方便,高叉旗袍会让她走光,她犹豫间还是给旗袍扭了一下,姿势别扭的蹲了下去。
警察还在盘问姓名,文涵的脸红得不行,恨不得死在这里,或者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能感受到盘问人员的阴影逐渐靠近她,文涵心里突突跳。
文涵蹲在地上,视线狭隘,只能看到小腿以下。
出现在她面前的不是警察的制服,而是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挺拔的西装裤,在他动作间露出里面深色的丝袜。
和那个穿棉袜的人截然相同的两种感觉,优雅绅士,像是误入此地的贵公子。
“小涵,怎么自己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叫我一顿好找。”
男人的声音十分温柔宠溺,像是在与自己的爱人玩闹。
只有文涵知道这话后面意味着什么,她瞳孔紧缩,红着的脸瞬间失去血色,全身抖得像筛子。
她给头更低,自己欺骗自己这样男人就不会认出她。
但男人显然没有让她必须承认的意思,方才贴在她耳畔的声音高了些许:“李警官,人我带走了。”
刚才还气势冲冲的警察一下变了脸色:“傅教授,都是误会,您带走就行。”
文涵感到手臂上一股大力,轻而易举把她拽了起来。
他手上冰凉,透过她裸露的皮肤,一直传到她的全身,她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件披肩。
她几乎是被夹着带上了车,傅承允看着是一副文弱样,但他力气有多大,文涵想没有人会比她更知道。
上了车后傅承允甚至没有问她的住址,等文涵从自己的恐惧中缓过神时,已经到了家门口。
这无疑让她感到更加害怕,她开着车门想要赶紧下车,但门被锁住了她拽不开。
文涵吓得声音颤抖:“现在在外面,你要、你要干什么?”他不会在这就打她吧。
前面驾驶位的人轻笑了一声,拿起前面的烟盒,点了一根,很快烟雾充满狭小的空间。
“别紧张,我只是想跟你做个交易。”
文涵虽然不信傅承允,但她不得不顺着傅承允说下去:“什么交易?”
傅承允吐出一口烟圈,勾着嘴角看着镜子里文涵面对他恐惧的神情,他弯了眼睛:“你不是想离开我吗,我放你走,还给你一笔钱够你以后生活。”
文涵警惕地看着他,不敢相信这是傅承允能说出的话,她冷嗤一声:“你会这么好心?”
一根烟很快就在傅承允的指尖燃烧殆尽,他掐着最后一点,盈盈绕绕的烟盘旋而上,使傅承允的神情模糊难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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