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地重游（2/2）
他几分愉悦地带着沈烁出了放映室。
两人准备回家。
出了大楼，凛冽的寒风仿佛裹挟着冰刃，迎面叫嚣而来，刺得脸颊泛疼，沈烁打了个寒噤，右手松开顾允珩的手，转而滑进他大衣的口袋，里面非常暖和，他整个人贴着他，嘟囔道：“这么冷，要下雪吗？”
沈烁从家里出来，随手套了一件羊羔毛外套，雪白的颜色，衬得他皮肤愈白，他故意穿得厚实，料定了顾允珩说不了他，却还是被他弹了下额头，顾允珩问：“脖子露出来干什么？”
顾允珩把他敞到胸口的拉链往上拉到顶，遮住细白的脖颈，快速拥着他往停车的地方走，“今晚确实要下雪，京都的初雪。”
“真的？”沈烁擡头往天上看，没有月亮，也看不到云层，苍穹映着城市的光，呈现出深沉的蓝，“看着不像啊，什么时候开始下？”
顾允珩：“天气预报上说的是半夜。”
沈烁很是期待，“那我们定个闹钟，睡到一半起来看吧。”
顾允珩睨向他，“你喜欢雪天？”
沈烁：“嗯，没怎么见过，想看看。”
沈烁从前生在南方，家乡从未下过雪，后来入了影视圈，国内最大的几个影视基地都在南方，就算有下雪的戏份，也是用的道具雪花。
他也不是没有在冬天去过北方，但是行程匆忙，也没能多停留，更别提耐下性子好好赏雪。
两人走到车前，顾允珩给他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好，下雪了叫你。
车内。
顾允珩一上车就打开暖气，气温渐渐上升。
这会儿马路上的车辆不算多，在这样的寒夜，大家都尽可能早早归家。
沈烁搓着还有些冰凉的手，“电影上映时间定了吗？”
“新年第一天。”
沈烁算了下，“还有半个月，”他低声说，“真好。”
顾允珩看了他一眼，“什么好？”
沈烁：“我完成了我的第一部电影啊，拍完了，宣传也结束了，就快要上映，虽然不知道票房能有多少…”
顾允珩说，“那不重要。”
气温差异让两侧车窗很快起了一层雾，沈烁伸出食指，试着在上面画了一笔，他看向顾允珩，由衷道：“那更好了，顾导还不给我压力，票房好或坏都跟我没关系，”他呢喃着，“这日子…简直有点不真实了。”
红灯，车子停在路口。
顾允珩拧眉，“怎么就不真实了？”
“嗯？”沈烁一时没有回话，似乎也在思考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
半晌后，他说，“跟我原本以为我会过的日子差别太大了。”
“原本以为要过的日子？”顾允珩犹疑道：“是什么样的？”
“安心当一个十八线，能养活自己就行。”
遇到顾允珩之前，沈烁没想过好好演戏，也没想过恋爱。
顾允珩莫名升起一种危机意识，他轻声问，“那你后悔了？”
沈烁面朝车窗，食指还在车窗上画圈，玻璃上的水汽被他擦掉一大块，他直直望出去，倏然叫道：“雪！下雪了！”
“顾允珩，下雪了！”
车子还在平稳行驶，顾允珩稍稍擡眸，果真看见天空飘荡起雪粒，是细碎的，一点也不起眼，只有在橙黄的路灯下可以瞧清它们，轻盈得仿佛一口气就会吹散。
“好小好小啊。”沈烁出神地望着。
“会大起来，京都的初雪会下个痛快，”顾允珩放缓速度，“要停车吗？”
沈烁点头，猛地又摇头，“不，不…”
顾允珩：“怎么了？”
“海边也会下雪吗？”沈烁没头没脑地问。
“会。”顾允珩偏头看着他，恍然回忆起沈烁一个月前在机场说的话，他说他想在宣传结束后，去一次海边，“现在要去吗？海边，从这里过去只要半小时。”
沈烁眼睛一亮，“去！”
离这里最近的海边就是《缚星》剧组拍摄时借景的那一片地带，《缚星》拍摄结束后，那里再次变为旅游景点，也是京都人闲暇时乐意的去处，向来热闹非凡。
不过到了冬天，海边湿冷，海风刮得人浑身发抖，这一片海域难得清净。
顾允珩和沈烁到了，海滩空无一人，只有一连串的路灯下扑棱着几只飞蛾，放大后的黑影在沙滩上晃动，添了几分生气。
车子一路开过来，雪越下越大，此时已经是纷纷扬扬的大雪。
沈烁兴冲冲地下车，摊开两只手接坠落的雪花，没一会儿手上堆满了，头发上，肩上也都是。
顾允珩从车后备箱取了一条羊绒围巾。
沈烁捧着雪花，冲他摇了摇头，“我不用，你用。”羊羔毛外套的拉链拉上后，完全可以遮住脖颈，不算冷。
顾允珩轻轻掸开他头上的雪花，指尖触及到他的皮肤，感受到格外冰凉后，他用围巾罩住了沈烁半张脸，又从头顶绕了一圈，遮住耳朵，把沈烁裹成一个小粽子，只露出一双氤氲着水汽，湿漉漉的眼睛，昏暗中他漆黑的瞳仁还映着散落的雪花，睫毛上缀了一颗雪粒。
顾允珩抓着沈烁的手，放到自己大衣口袋里，“别着凉了。”
两人沿着木质栈道往海边走，海浪的声音击碎在耳边，呼吸里是咸涩的大海气息。
顾允珩以为沈烁要去的是当时的拍摄地，栈道到了分叉口，沈烁却拽着他走了另一边，“去哪里？”顾允珩试着问。
沈烁嗓音闷在厚厚的羊绒围巾里，似玩笑道：“我对你…一见钟情的地方。”
顾允珩颇为怔楞，沈烁什么都没说，只好看的狐貍眼弯成了一对月牙。
其实《缚星》补拍镜头时，沈烁也来过这片海域好几次，但他始终没有翻过礁石崖，去到和顾允珩初见的那一侧海岸。
翻涌的蓝眼泪在冬日也绝迹了，没有梦幻般的幽蓝色，海水在黑夜里呈现如墨般的黑，席卷过沙滩，也激荡成一朵白花，碎在礁石上。
雪还在下，纯白无瑕的雪花旋转飘落，这让沈烁想到了雪花玻璃球，只要轻轻摇晃，玻璃球里就会下一场大雪，而此刻他和顾允珩成了玻璃球里手牵手的两个小人儿。
沈烁站在海边，回眸望向一侧的礁石崖山岗，“我第一眼看见你，就站在那儿。”
他收回目光，“你差不多站在这个位置。”他踏了踏脚下的沙砾。
“那天岸边的海水很蓝，一闪一闪的，月光很亮。”
沈烁笑起来，“不过那时候的你好凶啊。”
顾允珩眉心微拧，缓慢道：“以后都不会凶了。”
沈烁笑得更加肆意，毛茸茸的围巾掩住他的面容，细小的绒毛戳到他的眼睛了，他往下拉了一点，目光炯炯地望着顾允珩。
“我没有后悔，一点也没有。顾允珩，认识你还有参演《缚星》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后，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顾允珩反应过来他在回答他的话，呼吸一顿，他黑沉的眼眸有了一点光亮，揪着的一颗心终于放心地沉下去。
拨开沈烁身上的雪花，顾允珩捏着他冻红了的手，嗓音喑哑道：“带我来这里就是想说这些？”
顾允珩当然爱听，但是他不想沈烁受冻，十二月的初雪轰轰烈烈，阴冷的海风也吹得人四肢僵直，他害怕他感冒生病。
“不止，”沈烁望向他，说，“我还得还愿。”
“还愿？”顾允珩不太明白，“什么愿？”
沈烁把围巾扯到脖颈上，露出微红的脸颊和莹润的唇瓣，他牵着顾允珩的手一下举过头顶，面朝大海，用最大的音量喊道：“我喜欢的人是我的人啦！”
“我喜欢的人是我的人啦！”
不过瘾，他声嘶力竭继续喊，“顾允珩，他是我的啦！”
回答沈烁的是呼呼的风声和海浪的翻腾声，沈烁喊舒服了，扭过头去，猝不及防被顾允珩捧着脸颊，情绪汹涌地吻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