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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邢东乌篇(下)(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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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浅月想要去神观许愿,却被父母敷衍着拒绝了。

“山顶没有缆车,更没有什么好看的,爸爸妈妈很累了,等下次来雾山,再带你去,好不好?”

在要求了几遍之后都没有得到结果后,趁着爸妈休息睡着了,元浅月气鼓鼓地背起书包,一个人独自往山顶上出发。

她沿着山脊上修筑的青石板楼梯一直往上攀爬,年幼的她疲倦了就会坐在石梯上休息,饿了渴了就拿出小书包里的零食和矿泉水缓解。

她那么小,甚至不知道害怕,也不知道退缩。

就这样走了将近半天,在夜幕降临,弹尽粮绝前,她可算抵达了终点。

石梯尽头,层林豁然开朗,神观映入眼帘。

神观耸立在雾山之巅,高居于群山之上。云雾蔼蔼之间,遮天蔽日的阴影挡住了头顶闪耀的璀璨星河。

她仰头去看,从神观围墙上延伸出来的遮天黑影,是两个交缠着的参天大树。

它们枝叶繁茂,风一吹过,便哗哗作响。

神观矮矮的院墙上开了一道门,上面挂满了红色的布条,布条上绘满了奇特的黑色符文。一个裹在月白色长袍里的陌生人,倚在门口,既好奇又怜爱地看着她。

祂说,祂是这里的主持。

元浅月满眼新奇地走进这间神观,主持似乎对她的到来很是欣喜,带着她参观这间神观。

“门口那两棵树,”主持微笑着同她说道,“是一对相爱的恋人。在其中一方阳寿尽了之后,另一个毫不犹豫地选择同死。她们曾经向我祈祷,希望两人可以永远在一起。所以我满足了她们的愿望,在她们死后,把她们变成了两颗种子。”

祂将这两颗种子在神观前的空地上播种了下去,在漫长的时间里,她们抽芽发枝,交缠着生长,相依相偎,直至如今,枝繁叶茂,亭亭如盖。

风声渐过,枝叶轻碰,沙沙作响,犹如诉说温柔爱语。

如果是十六岁的人,听到这个故事一定会嗤笑这主持是在胡编乱造。可元浅月只有六岁,她听得专注极了,为这样一个天方夜谭般的故事感动到热泪盈眶。

她眼眶红红地望着这两棵互相缠绕的大树,主持站在她的身侧,也微微擡头。

“人世间的感情,可真是奇妙。”主持微微一笑,不由自主地赞叹道。

这个小小的神观之中,除了坐在莲花型神座之上的神像外,几乎缺乏可陈。观内宫殿大堂里,高悬着一面偌大的镜子。摆放着一座巨大的玉棺。左侧供奉台上,剑架上搁置着一把布满裂纹的玉白色神剑,旁边瓷白花瓶里,插着一朵花瓣残破的红色玫瑰。

在供奉台右侧,是一个巨大的青花瓷坛,里面隐隐传出轻微有规律的闷响声。

元浅月的目光被这枚残破的红玫瑰所吸引,目不转睛地看着它,久久无法挪开。

它有着惊人的美丽,同时也脆弱无比,正值花期的玫瑰花瓣胜血,娇艳夺目,在瓷白的花瓶里奄奄一息,仿佛经历过无数次剥丝抽茧地编织和聚合,才勉强拼凑出来这么一点,得以维持生机。

花开盛期,热烈胜火。

神祇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微笑道:“你喜欢它吗?”

元浅月痴痴地看着它,由衷地点点头。

她真的非常,非常喜欢它,对它一见钟意,心生欢喜。

“既然你喜欢,那我就把它送给你。但是不是现在,而是将来,”主持神色柔和,摸了摸她的头,似乎觉得这触感很是新奇,一只手搁在她的脑袋上就不放开了。

“将来是什么时候?”元浅月望着他,大大的杏眼里盛满了疑惑。

看见她不解的神色,主持更是心生柔软:“将来就是将来。在这里,时间是永恒的,过去,现在,将来,都无伤大雅。将来,不过瞬间,转眼即至。”

她听不懂这一连串高深莫测的话,只是听懂了这玫瑰现在肯定不会送给她,顿时有些失落。

想到这里,她忽然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元浅月一只手拉住主持的手,朝祂真挚又懵懂地问道:“我听那些大人说,在这里的神观许愿,可以心想事成。我可以在这里许愿吗?”

主持点点头:“可以,但是每个人都只能许一个愿望。”

“你要许愿,让我把这朵玫瑰送给你吗?”主持若有所指地问道。

看得出来,她真的非常非常想要这朵玫瑰。

元浅月看向那朵玫瑰,但良久,她还是割舍下了自己的渴望,强忍着不舍,朝主持认真地说道:“我们班上有个同学,她生了治不好的病,头发都剃光了。我想许愿她好起来,可以吗?”

“你和她关系好吗?”主持略微好奇地问道。

元浅月黯然地摇摇头:“我没跟她说过几句话,她头发掉光了,每天戴着帽子来上学,还很坚强地安慰我们,让我们大家不要担心她,每天都要开开心心的。我想她好起来,也长出漂亮的头发来。”

六岁的孩子,哪里懂得什么割舍。只是相较于一朵玫瑰,她更想拯救一个同龄孩子的生命。

主持在她的背后轻轻地推了一把,看向那无人问津的神座前冰冷的蒲团:“去吧,向神祇许愿,神祇会回应你的期待。”

小小的孩童学着电视里看来的举动,像个小大人似得跪下,虔诚地许愿。

“—慈悲的神啊,我在这里向你许下愿望,请让苏挽好起来吧!”

在许下愿望之后,主持带着她又参观了一圈神观,最后,将她送出神观外。

“神听到了你的愿望,”祂打了一个响指,轻柔的话语像是漂浮在空中的飞絮,轻渺不可捕捉,“你的玫瑰,也将会在未来等着你。”

在风吹过枝叶的潇潇声间,只是一眨眼,她迷迷糊糊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何时躺在了酒店厚软的大床上。

仿佛刚刚光陆迷离的一切都是她的梦。

在离开雾山之后,没过多久,元浅月听说,那个叫做苏挽的同学还是手术失败去世了。

她为此悲伤了很久,也由此,元浅月恍然大悟,确信雾山山观一旅,不过是自己的一场幻梦。

风一吹过,枝叶飒飒作响。

神观里,分外热闹。只是开放了后的短短两三天,这里就成了风靡一时的网红打卡地。来来往往,叽叽喳喳的年轻女孩们拿着手机,站在树下和这两棵双生巨树自拍。在上方的枝叶上挂满了彩带,随风飘荡的漫天红丝看上去分外有宗教的神秘感。

古香古色的神观里,在这两棵交缠的参天大树下,摆着一张小红木桌,木桌上,摆满了摞成一叠的红色彩带。

在元浅月踏进庭院中的一刻,她的身影滞了一滞。

陪在她身边的刘老师正满脸笑容地聊个不停,见她神色微变,立刻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在那枝繁叶茂的大树下,站着一个遗世独立的清冷倩影,四周形成了一片真空地带,无人敢靠近或是搭讪。她微微低着头,正拿着笔,在红色丝带上写写画画。

神观中没有任何主持,据他们说,这里已经被市政承包,成了开放的免费寺庙观光地。

仅仅是从背影,元浅月一眼就能认出来她是谁。

周遭的男男女女都在情不自禁地偷眼撇她,对于这样美丽且出尘的人物,谁都忍不住要多看两眼。

在元浅月怔愣的那一刻,若有所感,邢东乌已经直起腰,转过了身。

当看见元浅月的时候,那双清冷剔透的黑眸微微闪烁了一下,继而朝她礼貌地点点头:“好巧啊,元老师。”

说罢,她清浅一笑,眸光涌动间,柔情荡漾,容光绝伦,令人目眩神迷。

元浅月绷着脸,略微一点头,算是回应了她的打招呼,心中波涛起伏,甚至隐隐感到脸皮已经开始不受自控地开始发烫了。

没有人可以在邢东乌的美貌前无动于衷,但元浅月好像就是对她的美貌免疫,从进来到现在,邢东乌都没有在她的眼中看到过任何类似于惊艳或是痴迷的情绪。

再扭捏下去也不是个事,既然邢东乌已经主动打了招呼,元浅月干脆大大方方地走到邢东乌身边,看向面前的这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子,在心中感叹时光无情间,笑道:“是啊,好巧啊。邢同学,你来这里做什么?”

邢东乌侧眸望向她,拿起手中刚刚写好的彩带,和她并肩站在这棵树下。

间或有人从她们身侧经过,将写好了愿望的彩带系在树上,看着它随风飘扬,并在树下双手合十,虔诚许愿。

“我来许愿,”邢东乌从容地扬了扬手里的彩带,再度朝她一笑,“你呢?”

“我来看看。”

她低下头,将彩带折好,继而看向元浅月,微一挑眉梢:“可以麻烦你一件事吗,帮我把这个彩带戴在我手腕上。”

元浅月接过她递来的彩带,替她系好手上的彩带,有些不解地擡起眼:“既然是来许愿,为什么不把彩带系在树上?”

这样近距离一看,邢东乌肌肤胜雪,脸上丝毫瑕疵也无,犹如被捏造出来的精致造物,完全不似凡人,睫毛真像是两把小扇子,在寒潭似的漆黑眼眸上,轻轻地颤动着。

——真不知道世上怎么会有生得这样好看的人。

元浅月心中再度不由得感叹,难道赵怀为这小屁孩,会为了邢东乌如此心浮气躁,就连她自己这种早已过了冲动年纪的成熟阿姨,稍微凑近了些,也有些把持不住了。

触手的肌肤带着微凉的柔软,像是上好的绸缎,柔软又光滑。正胡思乱想间,邢东乌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响起:“求神不如求己,我只向自己许愿。”

“我相信我有能力做到,”那双清冷绝世的眼眸中,涌动着柔情万种,定定地看向元浅月,道不尽脉脉情意,自信而大方地微笑道,“因为我是无所不能的邢东乌。”

很难形容元浅月此刻的心情。

她为这似曾相识的话语感到一阵难言的心悸,也再难从这张美丽出尘,自信勇敢的脸上挪开半分注意。

在这种暗流涌动,气氛暧昧的氛围下,她几乎可以预料得到,接下来邢东乌是要准备说什么了。

她为此感到心惊肉跳和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紧张。

邢东乌转过脸,继而看向这两棵树,声音里带了一丝向往,柔声道:“我听说,这两棵树,是两个曾经很相爱的恋人,死后也不愿意分开,才会成为两棵连理树。”

“我并不祈求死后相伴,我也不信鬼神之说。”

“但元老师,我觉得我生在这个世上,一定是为了某种目的。”

“而在见到你的第一面时,我就明白,我一定是为了与你相见,才生在这个世上。”

“人在神佛面前,是不能撒谎的。元老师,我对你一见钟情,所言非虚。但愿我这样说,不会给你增添任何负担。”

“我许愿,能和我的心上人能终成眷属,永不分离。”

她转过头,看向元浅月,大方坚定,坦荡无畏。

好奇怪,是否她生在这个世上,就是在等待着与她重逢的那一刻?

世界黯淡无光,黑白无趣,唯有她五彩缤纷,汇聚了一切美好与爱意。

光天化日之下,无惧于任何人的目光或是质疑,她是如此真挚而温柔地诉说着这种赤忱又炽热的爱意。

元浅月注视着她的脸,心中被压抑至今的悸动无声扩大,如同漩涡将她吞没,好似周遭一切光影幻化都在离她远去,不等稍作挣扎,她就陷入了这一场无声的风暴里。

一切认知都在警告她,不可以,不应该。

她们之间年龄差距,身份悬殊,她作为一个成熟的长者,不应该将一个甚至没有踏出象牙塔的学生牵扯到情爱里来。

在邢东乌真挚又期待的目光中,元浅月眉头微微皱起,她怅然叹息道:“你知道吗,我以前来这个神观许过愿,这个神观,不太灵验。”

邢东乌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她冷静而自持,即使在元浅月近乎拒绝的话语下,依旧情绪稳定,就这样温和甚至平静地等待着她的再一次审判。

“但幸好,你没有向祂许愿。”元浅月忽然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无可奈何地笑了下,轻声开口道。

人是非理性的生物。

情感最终冲破了理性的束缚,使得元浅月抛却所有顾虑,冲动下终于鼓起勇气回应这份大胆而热烈的爱意。

“所以,无所不能的邢同学,让你的愿望成真吧。”她眨眼,在连理树下,望向邢东乌,温柔微笑道。

她已遇到了她的玫瑰。

无论前路将会遭遇何种是非艰难。

让我们从此刻起,相伴一生,永不分离。

谢谢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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